程问音爱听他没睡醒时的嗓音,每次以为这样的相聚是梦中的幻景时,都能从中品出一种共枕眠的真实感。
和平时不一样的是,这会儿alpha的嗓音里还夹着点感冒没好全的沙哑,像挠着他心尖儿上的一块痒痒肉,催生出睡意。
他合上眼,脑袋从枕头上挪到alpha臂弯里,希望再睡一觉能做个好梦。
刚开始昏昏欲睡,就被一阵急促的拍门声惊醒。
原来是军区的安全部门在挨家挨户装防爆条。
负责人解释了来意后,齐砚行让他进了屋,两个工人一言不发地跟在后面,分别进了卧室和阳台,二话不说开始干活。
程问音穿着睡衣站在客厅角落,头发散乱着,显然还没反应过来。
宝宝刚被他从小床里抱出来,正趴在他肩膀上打着哈欠,过了一会儿,咂么咂么嘴,哼哼着:“neinei……”
齐砚行走过来,给程问音披了一件毛衣开衫,听到宝宝的撒娇,立即转身去厨房冲奶粉。
程问音想拉住他,让他别走,但还是忍住了。
工人进屋没有换鞋,昨晚刚清理过的木地板被踩脏了,一排鞋印十分扎眼,程问音听着电钻刺耳的嗡嗡声,心里一阵焦躁,总觉得还没从噩梦中缓过神来。
他不记得自己具体做了什么梦,但醒来后那种心有余悸的感觉始终散不去,仿佛在梦中经历了糟糕透顶的事,哭不出来,咽不下去,只能不上不下地堵着,更别说还有昨天亲眼所见的血腥画面在脑海中反复浮现。
偏偏又在这时候被叨扰,程问音表面平静,其实情绪已经在崩溃边缘。
两个工人倒是动作很利索,齐砚行刚冲完奶,几扇玻璃窗就完工了。
工人走后,齐砚行把奶瓶递给宝宝,打算去收拾一下窗台和地板,程问音又一次看到他转身离开自己,终于忍不住了。
他拉住alpha的袖口,用力到指尖发抖,“砚行,为什么要给窗户装防爆条,现在形势很紧张吗?”
“可是之前政府不是保证过,说战争不会影响到本土吗?”
程问音的音量不自觉提高,甚至带上了尖锐的意味,“为什么啊?”
怀里的宝宝许是感受到了他的情绪,奶也不喝了,不安分地挣动了起来,嘴巴一瘪,像是要哭,“呜呜……”
齐砚行愣了一下,一手把宝宝接过来,一手揽住程问音的肩膀,“音音,你别紧张。”
“负责人说只是新研制的防爆产品,先在军区普及,不用太放在心上。”
“战争不会打到境内的,我们做的所有努力都是为了避免这一点,你要相信我。”
宝宝也伸出小手,想安慰妈妈,明明自己都被吓得掉金豆豆了,还在拍着程问音的肩膀,嘟嘟囔囔地说:“妈妈、不哭……”
程问音这才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了,他刚刚就像魔怔了一样,一点消极的暗示都能击垮他的心理防线,甚至在宝宝面前都控制不住。
“对不起……”
他后退几步,捂着脸靠在墙边,难堪地弓起背,不愿意让丈夫和孩子看到自己这般失态的模样,“我今天太奇怪了。”
“没关系,音音,这没什么,”
齐砚行暂时把宝宝放到地上,去抱程问音,“是做噩梦了吗?跟我说说好吗?”
程问音摇了摇头,脸埋在alpha肩上,手臂紧紧环着他的后背,默默掉了眼泪,明明想叫他不要担心自己,努力压下哽咽后,开口却是一句:“我想你……”
这句想念听上去是突兀的、无关此刻情形的,但齐砚行却听懂了,他心脏发紧,瞬间明白了妻子难过哭泣的原因。
距离战争爆发已经过去整整一年了。
对于心愿简简单单,只想过平凡日子的普通人程问音来说,他想守护的家庭已经因为战争,碎开整整一年了。
无论心里有多不安,多想让丈夫留下来,程问音都从来没说过一句任性的话。
直到今天,他终于愿意给自己五分钟时间,不做坚强的妈妈,或是善解人意的妻子,允许自己敏感、害怕、因为小事流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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