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了母亲,当真不能健康长大?”
“是,没娘的孩子早当家,非是他愿意,实是步步维艰。”
床边平乐郡主和锦瑟一言一答,一个神情恍惚,一个面容沉静,可便是这几句话已叫屋中婆子丫鬟落泪一片。
平乐郡主问了这两句却不再说话,只默默地将脸埋在了那襁褓中,肩头抖动不已,嘶声裂肺地痛哭失声。
而此刻的屋外,杨松之和萧韫并肩站在窗边,显是已听了良久。
半响,小丫鬟听里头没了动静,这才欲为两人通报,萧韫却对她摆了摆手制止了。
杨松之和萧韫默契十足地同时转身往院外走,下了台阶,杨松之才叹了一声,蹙眉道:“走,后山喝酒去,难受,心里闷的紧。”
萧韫闻言,见杨松之素来冷清的面上挂着沉郁之色,脚步却又似比将才轻便了许多,他不觉笑道:“今日当和书寒不醉不归。”
两人相携远去,待行至月洞门,萧韫却不觉又回头望了眼,举步间,思绪微动。
当真步步维艰吗?她那沉静的性子,机敏的反应,眼中的凉薄皆源于此吧……
锦瑟从屋中出来已是大半个时辰后了,赵嬷嬷亲自将她送出来,行至院中,她却拉了锦瑟的手,道:“郡主是个死心眼的,今日幸得姑娘相劝,想来是能想开了,老奴代我家夫人谢过姑娘。”
锦瑟忙扶住赵嬷嬷,不好意思地笑道:“将才小女也是一时感触,倒惹得郡主落泪,这本便是极不妥之举了,只怕对郡主的眼睛损伤很大,嬷嬷不怪我便好,哪里还敢当什么谢字。
我听闻用甘遂叶熬汁冷敷眼睛,能舒缓双目疲劳,嬷嬷一会子可与郡主试试,若然郡主落下眼疾,我可真真是难辞其咎了。”
赵嬷嬷却摇头道:“姑娘是不知,郡主自姑爷病去便没大哭过,即便落泪也是无声无息的,叫人瞧着心慌。
大夫皆说她这是悲痛郁结于心,发不出来,是伤性命的大事。
早先倒还好,如今又经生产之难,身子亏空的厉害,若然再心气不畅,休说是调养无效,只怕体虚之下身子已万难承受。
如今哭这一场,老奴这心才算是真真放下了。
姑娘这两日说什么都要多过来走动,多陪陪郡主才好呢。”
锦瑟笑着应了,这才自回了院子。
她自昨夜平乐郡主惊胎到现在都没功夫前往父母长明灯前上香敬拜,这会子闲暇下来,用了一盏茶,便披了件八团喜相逢厚锦镶银鼠皮的斗篷带着白芷和蒹葭二人出了院。
此刻已是黄昏时分,落日碎金,山风送寒,香客们都已下山,而僧人们正聚集在大殿中做晚课,故而寺中极为清净,锦瑟到供奉长明灯的长青殿时殿中被一排排的长明灯照的灯火辉煌。
锦瑟瞧着祖父祖母,父亲母亲放置在一排的四盏长明灯默默出了会神,这才在蒲团上跪下,对着双手合什,神情虔诚地许愿。
爹娘在上,女儿泣血以叩,儿糊涂一世,既得重生,誓护幼弟周全,也望爹娘在天之灵,保佑女儿和文青今生平顺康乐。
锦瑟缓缓拜下,半响才扶着白芷的手起了身,默默地又站了一阵,这才接了蒹葭手中帷帽。
因此刻禅院中极为安静,香客愈发稀少,只几个小沙弥在四下打扫院落,冬日的落阳带着点余韵普照大地,给万物都笼上了一层橘色光芒。
晚风微扬,耳畔滑过扫帚划过地面发出的沙沙声,人的心也在迟暮的景色下愈发宁静。
锦瑟出了殿步履不觉便悠然缓慢起来,一面往女眷院所回,一面心中想着事情。
禅院曲径通幽,四下宁静祥和,蒹葭和白芷二人跟在锦瑟身后便也有些松怠,谁知行至一处路口,却突然自转角冲出来一个人影来。
那人低着头似在找寻着什么物件,显然是没瞧见锦瑟三人,竟是直直向锦瑟撞来。
锦瑟一惊,匆忙间后退了一步,白芷已惊喝一声,“哪里来的登徒子!”
那人许是被惊到,竟是脚下一个踉跄,接着身子一个不稳,两手挥舞着,脚步错了两下这才堪堪站定。
只他方才无意间挥动手臂却刚好便打落了锦瑟头上所戴帷帽,慌乱间锦瑟被白芷和蒹葭护到身后,鼻翼却还依稀残留了那男子方才瞬间靠近时弥漫过来的一丝脂粉味,她微微蹙眉盯向那男子。
却刚好那男子也将站定抬头来瞧锦瑟,两人目光对上,那男子眸光一灼,瞧着锦瑟的面容竟是痴愣住,看的呆住了。
“混账!
往哪里瞧呢!”
白芷见这人竟无礼至此,忙怒目骂着,又跨前一步挡住了他的视线,而蒹葭已捡起地上掉落的帷帽给锦瑟重新戴上。
这下那男子才似惊醒一般,退后一步冲锦瑟一揖,道:“小生丢了扇坠,因那扇坠是故去祖母所赐,故而心下焦虑,正四下找寻,不想竟冲撞了小姐,小生罪该万死,还请小姐原谅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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