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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朱这人还是书生气太重。”
以朱院长如今在医学界的地位,能指着他叫小朱的恐怕也只有丁知行一人。
丁穆炎苦笑:“院长他已经尽力了。”
“你爸怎么说?”
“他说他尊重我的任何选择。”
“尽说些没用的!”
丁知行对儿子一万个不满意,“那你自己怎么考虑?”
“我不服!”
“这是你自己选的路……”
“不是的,爷爷,这不是我‘选’的路,我没有去选择,我是被选择的。”
性向由不得他选,一定要说选择,也是他选择做真正的自己。
丁知行怔了一怔,心疼地叹了一声:“你说得对。”
他眼神变得迷离,仿佛隔着一层雾,在重重迷雾后是遥远时空中零零碎碎的记忆:“但至少你还有路走,不是吗?”
“爷爷,您别给我灌‘人生在世总要受点委屈’‘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之类的鸡汤,这些话我安慰别人的时候张口就来,可我就是不痛快。
这些年我的付出只要长眼睛的都能看见,我没有做错过任何事,为什么要这么对我?还有很多人根本就不认识我,我也从来没有伤害过他们,可他们恨不得我去死。
我治病救人问心无愧,可我忽然发现我在为一群恶魔治病。”
丁知行撑着扶手起身,丁穆炎连忙将拐杖递了过来,丁知行拄着拐杖慢慢走到窗下。
他的腿曾经断过一次,治疗得不及时没能长好,随着年龄增长愈发不方便。
“曾经我认识一对人跟你一样,那时候兵荒马乱的,全国都在打仗,人的命运也随波逐流,好的时候穿绸子衣服喝进口的洋酒,坏的时候吃的是树皮草根穿的是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
两个人分分合合合合分分,后来在一个小村庄里落脚,村里的人很照顾他们,给他们吃的还分了间房子给他们住,在那种年代肯匀一点吃的,就已经是大善人了。
他们假装成一对兄弟,但没用他们的关系很快被村里人发现。
那时候村里不知道为什么出现了传染病,很多户都有人病倒,但那两人安然无恙,于是村里人就认为他们是来害人的妖孽。”
丁知行很少聊过去的事,丁穆炎没想到他会忽然说起:“后来呢?”
“后来村里人把那两人锁在屋里,堆了茅草,放了一把火。”
丁穆炎猜到是坏结果,但没想到这么坏,他难以想象那两人被困在屋中眼睁睁看着火势越来越大是何种绝望无助。
“人都是从无知走来的,愚昧会让人变得固执、残暴、富有攻击性甚至丧失人性。”
收留陌生人的是这群人,活活将人烧死的也是这群人,善良还是残忍从来不是那么容易定义的。
丁知行望着丁穆炎:“那时候,你说你喜欢男人,你爸爸他接受不了,我就帮你说服他。
我不为了什么,只是希望你这条路能走得轻松一点,哪怕一点点,也是好的。”
“我一直很感激您。”
“你这事搁任何人身上都会难过,我不管说什么都无法真正安慰你。
我只能说再坚强一点,你还没死呢,还有无限可能。”
“他们想赶我走,可我真的不想走,如果走了,我就回不来了。”
窗外厚厚的积雪白得耀眼,雪化的时候格外冷,肆无忌惮地攫取空气中的每一丝热量。
“会好的。”
丁知行擦了擦玻璃上薄薄的水汽,“一切都会好的。”
丁穆炎第二天交了辞职信。
从丁知行那里回到家后,他思考了一夜,午夜时分他拿出笔纸写了辞职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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