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种明澄的没有杂质的深褐色,这世上,原来还有这么干净的眼神。
我在彻底昏迷前迷迷糊糊地笑了。
后来,在他雅致的书房里,我知道了他的名字——李清流。
新上任的御使巡抚司。
他耐心地听我断续说完原委,应承会重审阿成的案。
我喜极而泣,只要能救得阿成,要我伺候他一辈子也甘愿。
何况,他如此青年俊秀。
我哆嗦着解开衣裳,露出一身嫩疤未褪的肌肤,膝行着爬到他座位前,就去帮他宽衣解带。
他明显震惊,及时阻止了我,方正的脸有点发红,也有点薄怒,但看到我的神情,他轻叹了口气,拉我起来:“莲初,不要做你并不愿做的事情。
下了戏台,你只是你自己,不是戏子。”
我怔怔地忘了动弹,看着他干净修长的手掌替我系上衣扣,蓦然再也按捺不住,抱住他嚎啕大哭。
夜静梦醒,我也想做回我自己,可一个已死了十多年的太子,如何能再重现于世?我,只是戏子莲初。
临秋,阿成的死罪终于得免,改判徒刑,永放极北苦寒之地。
“我已尽力了。
毕竟守备在朝中有些旧识,我是新晋,不便做得太露痕迹,落人把柄。”
他明澄的眼睛含着歉意,娓娓向我解释着宫廷的勾心斗角。
李清流,他是真把我当成少不经事的弟弟看待。
“过阵子,我也要回京述职。
你一个人孤苦伶仃,不如,跟我一起回去吧。”
回京?
我脸色大变。
他却会错意了,连忙安慰:“我只想当你亲人照顾。”
顿了顿,拍拍我的肩,微笑:“你放心,我的父母都已辞世,府里的下人也不是喜欢嚼舌的人。
回了京,你就是我认的弟弟。
读多几年诗书,将来考个一官半职,再也不用受人轻贱。”
他说得再婉转,还是从心底瞧不起戏子。
我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闭目苦笑。
也只是苦笑。
暮秋雨浓,黄叶连天,我随着他的马车回到了阔别十二年的京师。
事实证明,我之前的担忧全属多余。
在皇亲国戚、高官贵胄云集的天子脚下,清流这小小的府邸不起眼地偏踞城郊,加之他为官清正,不喜成群结党,我根本不必担心见到不该见的人。
母妃的厉誓无一刻不在梦中萦绕,可我比谁都清楚,一个小小的戏子,妄谈什么改朝灭代,简直痴人说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