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滕云家里来了不少人,包括父母、叔婶、舅父舅母在内的十余口人,这点让许妈很不满意。
更让许妈不满意的是,滕云的婶婶东摸西蹭的时候,竟还打碎了她珍藏已久的一只医学界的奖杯!
她嫌他们的穿着毫无品味,嫌他们说话时带着的浓重乡音,嫌他们跟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不上台面,所以从头到尾都没给好脸色,也让滕云一直低埋着脸,尴尬得发不出一点声音。
一场本该热热闹闹的家庭聚会不欢而散,滕云的父母老实本分了一辈子,本来就没法理解自己的儿子爱上了一个男人,滕云的母亲更是气火攻心,当场从厨房里取出一把长刀,以死相逼俩人分手。
滕云始终一言不发,直到母亲挥刀要砍自己之时,才突然伸手阻拦——刀刃深深嵌进掌心,如果滕云再用点力,没准能直接削掉半个手掌。
滕云的母亲只想吓唬儿子,没想到却被儿子隔空一棒,吓唬得不轻。
“妈,不可能的,死也不可能的。”
这个男人从来不会夸夸其谈、花言巧语,他仅是重复了两遍“不可能”
来阐述自己的决心,还流下滴滴答答一手的血。
许见欧到底不是石头做的骨肉心肠,这一幕让他震惊不已,也让他大为感动。
后来他一边替滕云处理伤口一边说,老实说我本来没打算这一生都和你在一起,你太闷了,太没劲,可就是刚才,我改主意了。
尽管如愿以偿抱美而归,可滕云仍然时不时地想起自己十岁时随父母离开家乡的场景。
那时候他的内心有什么东西破壁离开了,一直也没回来。
他不爱北京,北京的宏伟庄严令人自惭形秽,他也不爱上海,上海遍地都是装逼犯。
他最近常常怀念起自己出生的地方,那里山明水秀,云高天阔,使他魂牵梦萦,也使他每一次想起都自内心深处离染得净。
饭桌上的许妈宁可放下筷子,也不肯停下数落自己的“半子”
:“你的领导以前都是我的同事,我可以去和你的主任打声招呼,那点事情完全可以瞒掉,可你居然一声不吭地就辞职了……”
和两家人碰面的情形相似,滕云感到十分尴尬。
他知道如果许见欧的母亲介入,这件事情不至于会闹得不可开交,想当初他留院的时候,许妈就出过不少力。
可他怎么也无法再向对方求助。
从目睹了那个吻开始,他就变得一团糟。
他的记忆在事后发生了偏差,他慢慢竟想不起来自己是否缝合了病人的伤口,想不起来自己到底有没有看见过那张凝血功能化验单,他好像是被人坑了,好像又是咎由自取。
科室大主任暗自下令,科室里谁也不准和他说话,每个人都用同情又嘲讽的眼光看着他,剐着他,没人会站出来,为他解释清楚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院方告诉滕云,如果他坚持要走法律程序,那么一旦被鉴定为医疗事故,他就一定会被开除留档;但如果他自动离职,档案上就不会被记上这么不光彩的一笔。
思考挣扎了整整一宿,最后,滕云提出了辞职。
“妈!
这鱼这么新鲜,都堵不住你的嘴么?!”
许见欧阻止了母亲的喋喋不休,尽管对于辞职一事,他也被情人瞒得死死的。
“前些天我在路上恰巧看见了方馥浓,看他开的车是奔驰,这些年生意应该是做得不错吧……”
许见欧当年很喜欢方馥浓,许妈只知道他们分了手,却对其间的爱恨纠葛知之甚少。
她一直认定聪明洒脱的方馥浓与自己的儿子是将将合适,所以一提及他就赞不绝口,又不露痕迹地瞥了滕云一眼,“他非要请我吃饭,我正好赶时间,他又买了礼物送我……那时候我就觉得他会来事儿,以后肯定会有大出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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