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畔自然也讲话术,摆出个勉为其难的语调来,“托人去说合,去求,只要为了侯府好,就算吃两回闭门羹也认了。
到底可着上京府门细数,唯有这位最能挽回侯府的名声,爹爹不为自己想,就为下头三位弟弟妹妹着想吧。”
可江珩就是这样瞻前顾后的脾气,他没个决断,脸上露出犹豫的神情来,也不知心里究竟怎么打算。
李臣简见他这样,扔出一句话来:“父亲拿准了主意再行事,一旦请人说合,就没有反悔的余地了。
毕竟咱们都是官场中人,官场之中无儿戏,若是临时又改口,那不单父亲的脸面没了,连公爵府也要跟着一起抬不起头来。”
江珩这样的人,最需要有人替他上笼头,否则请了宰相夫人出面,他说反悔便反悔,大家岂不是都跟着没脸,连人家宰相府也一并得罪了。
果然,还是李臣简的话有份量,江珩也得仔细掂量,好不容易续上的父女情,倘或连累了公爵府,那可真要老死不相往来了。
当即便拍了板,说绝不改口,言罢也长叹:“我瞧侯府,确实是越来越不像话,不瞒你们说,我如今连回去都不愿意回去,一个人在上京小宅子里住着,其实也挺好。”
说起小宅子,云畔又想起来,“爹爹还不知道呢,昨日二姑母递了拜帖,上公府来瞧我了。”
江珩哦了声,“想是因为你们大婚,她没能来道贺?她倒是个周全的人。”
可云畔却笑起来,“周不周全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她奉了柳姨娘的命,来向我借四千两银子,说我若不借,就找公爷讨要。”
“什么?”
江珩吓了一跳,“还有这种事?她们要借银子做什么?四千两,莫不是疯了!”
别说四千两,就是四两,找个刚成婚几日的新妇来借,也是断断不合礼数的。
柳氏的疯魔,云畔已经懒得去计较了,只是告诉父亲,“爹爹若要筹建侯府,短上千儿八百两银子,我也愿意拿出体己来尽一份孝道,但是这样不明不白的窟窿,我是断不会填的。
告诉爹爹并不因为旁的,实在是这柳氏愈发没个忌讳,连着二姑母也听她调唆,两个人沆瀣一气,让我心寒得很。”
这回江珩是真的发急了,咬着槽牙道:“这个贱人,那日偏说要去贯口,原来是打的这样算盘!
我的脸果真要被她丢尽了,她还嫌害我害得不够,连新攀的亲家也要让我断绝干净了才罢休。”
说完愧怍地望了望李臣简,唉声叹气道,“总是我治家不严,弄成了这样,我这当父亲的,如今是半点尊严都没了,惭愧……实在惭愧透顶了。”
“男人不管内宅事务,自己人,说开了便没有什么了。”
李臣简和声道,“不过家里事一应都好商议,若是哪天不留神牵扯上了外人,只怕人家没有那样好性子,还容得父亲去辩解。”
江珩心里自然门儿清,经历了这么多的事,当初对柳氏的情意绵绵,到如今看来真是愈发不值钱了。
是自己烂了眼睛吗?一味觉得柳氏小鸟依人,不像县主独立果断,自己靠着老婆发家的不堪,在柳烟桥身上得到了弥补,她永远像仰望太阳一样地仰望着他,只有在她面前,他才像个顶天立地的男人。
这种莫须有的自尊,让他越来越疏远县主,沉浸在柳氏的暖玉温香里无法自拔,他从来认识不到,他的花前柳下是因为有县主替他遮风挡雨。
后来县主死了,开国侯府,连同他这个人,一里一里溃败下去,直到现在这个样子。
柳烟桥对他的奉承,说到底是有利可图,她终究只是个卖酒女,遇见他也是一桩买卖,结果自己糊涂看不穿,和她做了半辈子的交易。
他垂下脑袋,缓缓点头,“你们的意思我全明白了,往日是我猪油蒙了心窍,现在回头是岸,但愿为时未晚。”
云畔道好,“只要爹爹有这份决心,我想尽法子,也一定会办成这件事的。”
后来回去便同王妃说了,王妃也是个果断人,拍掌道好,“我明日就去找宰相夫人。”
原来金翟筵上都有些交情的小姐妹,即便后来各自婚嫁,闺中往来也没有断。
高夫人听了王妃来意,颔首道:“事倒是好事,说实在话,胜玉眼下尴尬得很,终究父母年纪大了,掌家的大权也交给了哥嫂,小姑子在嫂子手底下讨生活,难免要受腌臜气。
可那江侯……纵着妾室胡作非为,要是将来接着宠妾灭妻,那胜玉的下场岂非像月引似的,苦透了么。”
王妃既是有备而来,当然要极力游说:“正因为有了前车之鉴,才愈发觉得胜玉是最合适的人选。
到底她和县主的脾气不一样,县主自小失怙,大长公主疼爱异常,虽是聪明,但人生得柔弱,出阁三年后大长公主又薨了,大长公主府没有男丁承袭,府邸自然收归朝廷,你让一个娇滴滴的贵女何去何从?胜玉却不一样,她是武将人家出身,性子生得泼辣,要紧一宗老将军和老夫人都健在,有爹有娘,能壮多少胆气!
一个区区的妾室,大可以不必放在眼里,若是江侯老毛病又犯了,就是巳巳也不能依。
如今可着幽州上京两地看,也没有比开国侯府更适合的门庭了,你瞧着说合说合,万一成了,也是功德一桩啊。”
那倒是,到底和离出来的女人,到了人家嘴里没有旁的,头一句必定说她要足了强。
女人摊上这样的名声,婚嫁上难免吃亏,如今想嫁头婚是不能够了,只好去给人做填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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