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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来常常想起小时候,便是这个时节我已怕冷怕得厉害,总趁睡觉时冷不防地把脚丫揣进他的怀里,大哥有时只是一笑,有时却故作恼我,非挠我脚心不可……”
昔日的甜言软语尤在耳旁,更教人心痛如许,一腔肺腑之言还未说尽,他已泫然欲泣,哽咽难言,“我与大哥同寝同食,大哥待我亦如至亲至近,我怜他少年无辜突遭横祸,我敬他博闻强识有胆有谋,我爱他光明磊落堂堂丈夫……是以我从不问他,为何明明已死之人忽又死而复生,为何一介将门之后竟成了一方强寇,为何他受名缰利索所缚而愈陷愈深……我甚至可以不问,他对我可曾有过一分真心……可我不得不问,他可还记得自己姓寇还是姓贺?倘若记得,他又是否记得当年满门抄斩落下的罪名是什么?”
毫无半点被人揭开旧伤疤的不快,寇边城面色冷淡,语声亦淡:“背华勾夷,谋国不忠。”
“既然不曾忘记,而今你暗通后金,私缔盟约,这般作为难道不是‘背华勾夷,谋国不忠’?”
纵有千般的眷恋与喜欢,也抵不住这等滔天大罪,鹿临川满面泪痕,颤声道:“既然不曾忘记,你又如何对得起当日贺将军为证清白,宁在菜市口受下的千刀万剐!”
见这翩翩少年郎难得如此失态,寇边城轻叹一声起身近前,颇为关怀地拍了拍他的后背,任他孩子也似哭个够了,才问道:“你可曾见过明军如何与满人作战?”
话出突然,鹿临川被问得一怔神儿,一时倒忘了如何应答。
“你没见过,我却见过。
明军闭城不出,凭火炮之坚、城门之固勉强支持,若与后金铁骑旷野交战,那便是十打九输,根本无力为战。”
寇边城勾了勾嘴角,面上却无半分笑意:“你又知不知道,一旦满人入关,又当如何?”
不敢想那国破家亡的一幕幕惨象,鹿临川凛然不语,半晌才自牙缝间挤出一声:“必是举国齐心血战到底,拼得玉石俱焚,誓死不降……”
“血战到底也是输,誓死不降终必降。”
寇边城颇不屑地一声轻笑,“而今关内关外皆不太平,若无我寇边城应天顺人攫夺大统,也必出别的豪杰与亡命,到时天下四面火起,流寇遍地,反让金人坐得渔翁之利。
大明气数已尽,不是亡于我这‘国贼’之手,就是亡在关外金兵的铁蹄之下!”
“你不单是变了,更是疯了……疯得胡言乱语,疯得彻底……”
鹿临川已是全身惊颤不已,一字不信对方所言,不是不足信,而是不敢信,不能信。
“是临川信错了人,爱错了人……既然大哥一意不肯听人一劝,临川明天就入宫面圣,纵是拼得一死,也定要将你这些与金人的勾当禀呈皇上……”
实则这话至多三分出自真心,余下的全是一时气恨与惊恐,他虽满腹“忠君体国”
与“舍身求仁”
,可倘真要见自幼倾慕的大哥被处极刑,也必不可能狠下心来。
不成想话音未毕,寇边城长眸里掠过一片霾云,竟已出手连发两招,一招攻实,一招就虚,掌气虚实连注,直若一道惊电。
鹿临川惊骇欲避,可他又岂是寇边城的敌手,虚实两招都挡驾不住,瞬间就被擒住了咽喉要害。
“好一个‘无事袖手谈心性,临危一死报君王’的酸儒生!”
寇边城手背筋脉迸出,指间劲力激发,直捏得鹿临川面色赤紫,喉骨咔咔欲裂。
他冷冷道:“你既想搏个‘文死谏’的忠名,我这就成全了你。”
“师父!”
眼见寇边城目中杀意毕现而鹿临川即将断气,一旁的单小虎也是既惊又骇,一下扑倒于师父脚边,连连求道:“师父,放了他吧……徒弟从未求过你,就求你这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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