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监笑着奉承说,皇上像突然年轻了十多岁。
父皇却笑着看我,神色里藏不住得意和讨好。
我明白,他是怕我嫌他老。
可怎么变,也改变不了他是我父亲的事实啊。
望着父皇眼眸里的期待,我除了虚假的微笑,无言以对。
如果没有意外,我想我也许会就这样在父皇身边过一辈子,直至他归天。
而我,依照宫中惯例,应该也会被送去陪葬。
当然,那前提是父皇驾崩时仍宠爱着我。
半途失宠的妃嫔,还没资格享受这与皇帝共赴极乐的无上“殊荣”
。
我不止一次地端详镜中的自己,猜想父皇何时会对我失去兴趣。
毕竟,我不是女人。
每天,我赶在父皇起床前,一样要修面刮须。
我也不会永远停留在十九岁。
等骨骼更粗,声线更低,等眼角有了皱纹,父皇还有兴致继续搂着我么?
这,恐怕也就是沁皇后一直按兵不动的原因罢。
况且,我无法为皇帝繁衍子嗣,永远威胁不了她的地位。
甚至,她还该多谢我,一人霸占了皇帝的恩宠。
其他的妃子,就算想见皇帝一面也没机会,更毋论承欢雨露。
她根本不用再担心有谁会像当年的母妃那般,恃子而骄。
分清了轻重利害,她乐得顺水推舟,还时不时命宫中御织局的师傅来为我裁做华衣艳服,在皇帝面前搏个贤淑美名。
连金秋时节的宫中赏菊宴,她也大度地向皇帝提议,让我一起伴驾。
父皇自然一口答允。
晚上抱着我赏月时,笑得很大声:“莲初,朕知道你整天闷屋子里,厌气得紧。
明天的菊宴,朕特意叫了京师名气最响的杂耍团,木偶班子来助兴,你一定喜欢。”
他兴高采烈,摸着我的头发:“朕好想看你开开心心地笑。”
开开心心地笑一回,是什么滋味?我也希望能知道。
可惜,今生都不可能实现。
我像往常那样无声微笑着,蜷在父皇胸前听心跳。
父皇说得没错,那杂耍团、木偶班果然出色。
与宴的妃嫔个个拍红了手,文武百官也看得不住叫好。
表演喷火的汉子满场游走,惹得大家又惊叫又拍掌。
父皇英俊的脸在火光里泛着红亮,不停笑着为我指点:“看那个玩顶缸的,啊,莲初,这踩高跷的还在接飞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