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秋笑道:“梳辫子热,梳头就不热了吗?”
冷太太道:“那有什么办法呢?除非剃了头发当姑子去,那就不热了。”
清秋道:“剪头发的,现在多着呢。
要当姑子,才能剪头发吗?妈!
我也剪了去,好不好?”
冷太太道:“胡说!
好好的头发,长在头上,碍你什么事?”
清秋道:“我不是说了,热得很吗?”
冷太太道:“从前的女人,都不剪头发,怎样地过了热天呢?”
清秋笑道:“那是从前的人,不敢打破习惯,不晓得享这个福。
现在有了这个便宜事,就落得占便宜的了。
譬如从前走旱道没有火车,走水路没有轮船,那是多么不便利!
现在有了火车,有了轮船,有不愿意坐的吗?”
冷太太道:“那不过多花俩钱,又不割掉身上一块肉,怎样能打譬呢?”
清秋笑道:“这就算不能打譬,从前的男子,脑袋后面,都拖着一条辫子,怪不好受的。
现在都剪了发,又便利又好看,这总是一个证据吧?”
冷太太笑道:“你倒越说越有理。
但是我以为女子剪发,总不大好看。”
清秋道:“那是你老人家没有看惯,看惯了,就不觉得寒碜了。”
冷太太道:“你真要剪,我也没法子,可仔细你舅舅要骂你。”
清秋道:“我自己头上的头发,要剪就剪,要留就留,舅舅怎样管得着?”
冷太太道:“你只要不怕他啰嗦,你就尽管去剪。”
清秋道:“给他四两酒喝,那就天倒下来,他也不问了,怕他啰嗦什么?”
冷太太道:“看你这话,是剪定了,好,就让你自己去剪,我不管。”
清秋笑道:“你老人家可是说了不管,就别再问我了。”
冷太太道:“你当真要剪吗?”
清秋道:“自然是真的。”
冷太太道:“我先总没有听见你说过,怎样今天你看电影回来,突然提起这件事哩?”
清秋道:“还不是我看见剪发的人多,想起了这件事。”
冷太太道:“刚才你回家,他们的车子,早就在电影院门口等着你吗?”
清秋和她母亲,好好地谈着剪发问题,不料突然又转到汽车上面去了,她心想,母亲对于这事,怎么一再的注意?她向来对于我和燕西的事,只是装着糊涂,并不过问,现在只管追究,这是什么用意?难道她老人家要变卦吗?就在她这样沉思之间,一刻儿工夫,并没有把这话答应出来。
冷太太见她说话是默默的,越发有些疑心。
当晚也没有说什么,各自归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