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陆小姐不是说挺受宠的吗?如何就不庇着些家里人。”
“她再受宠也不过一介女流,哪有胆子左右圣上的决意?而且我听说,陆小姐未进宫时,在后娘手下讨生活,日子过得很是艰难……”
哪怕是读圣贤书的书生们,听到这有些隐秘的宅院秘事也不免好奇,纷纷凑上前打听。
而离他们不远处的一张酒桌旁,一青衣书生看着大街上被官差押解的陆家人,不禁讽笑:“这个陆氏还真是狠心,自个儿在京城当宠妃,却任由父兄被流放。
从前看着那般温柔娇弱,原来是披着美人皮的蛇蝎。”
坐在他对面的白衣书生并不言语,只紧紧盯着大街上那被押送的一家。
四十好几的陆骏一袭破旧的袍子,低垂着头踉踉跄跄皱着,虽看不清模样,却掩不住周身的落魄狼狈。
陆家那位继室夫人则是病恹恹的,走两步哭一步,若不是陆家长子牢牢搀扶着她,她好似随时都能晕过去。
而那陆伏安情况也没好到哪去,垂头丧气,犹如丧家之犬。
这副失意潦倒的模样,叫赵文绍想起不久前的自己——那日,他像往常一样在书院苦读,家中小厮急急忙忙赶来,说他入宫不久的妹妹赵月娥死在了宫里,父亲也被朝廷罢官,母亲接受不了这噩耗,一病不起。
自古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家中突遭厄运,缺银少米,一家人挤在城南一处小院子里,每日吃喝要钱、母亲看病要钱、读书笔墨要钱……
若不是好兄弟戴泽及时伸出援手,赵文绍险些脱下长衫、弃了书卷,从此走商路,染铜臭。
戴泽还托人帮他打听到,妹妹之所以年纪轻轻死在宫中,皆因同乡陆知晚的缘故。
“月娥妹妹虽偶尔任性,却不是那等心狠手辣之人。
何况她初入宫闱,人生地不熟,哪能弄来那紫毒草?此事疑点重重,她死得实在冤枉。
我还听我舅父说,那陆氏正是靠着这毒胭脂才再度复宠……”
戴泽语重心长拍了拍他的肩:“往往这种事里,谁获益,谁嫌疑最大,依我之见,许是那陆知晚故意演一出苦肉计,害了月娥妹妹也不一定。”
赵文绍对陆知晚并不了解,只是从同窗们嘴里偶尔听到过,说她是岳州第一美人,生得如月宫仙子般冰清玉洁,日后不知道谁有福气娶回家。
哪知朝廷突然大选秀女,这陆氏和自家妹妹一道过了初选,坐上去京城的马车。
他不了解陆知晚,却熟悉妹妹赵月娥。
正如戴泽所说,月娥是有些女儿家的小性子,可给人下毒的事,她是绝不会做——
赵文绍对自家妹妹十分信任,心里那杆秤也不自觉偏向了戴泽的说法。
今日又亲眼见着陆家人被流放,他越发觉得这陆氏并非良善。
为人子女,怎可独善其身,视父母手足死活于不顾?
“京城都在传,说这陆氏是狐狸精变的,日后怕是要成为第二个珍妃。
若她真如传言那般受宠,怎会连娘家人都保不住?”
戴泽夹了块红烧肉送入嘴里,哼笑:“不过是不想保罢了。”
赵文绍仍是不语,只望向窗外青青柳色,那押解的队伍渐行渐远,最后化作几绺模糊身影,消失在视野之中。
“惟溪兄,人都走远了,你还在看什么呢?”
戴泽伸手在赵文绍面前晃了晃,见他回神,提起酒壶将俩人跟前酒杯斟满:“陆家遭了殃,于你而言,也算是件解气的事。
来,喝一杯,庆祝庆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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