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程若航给她讲题到凌晨,第二天他们俩都晚起了,程若航和她一道吃早午饭的时候,他还阴阳怪气地跟舅妈说,他找到一个治他失眠的极好方法,就是给家里某位讲题,天知道他这一晚睡得有多沉,气力都用完了,能不沉?
论苍天饶过谁,程西本来想糊里糊涂的这道题就这么算了,不会答拉倒,结果周一的数学课,周老师偏偏点到了程西上台讲题。
她逻辑很清晰地板书了所有的解题思路,并写上答案。
面对周老师的点名表扬,程西那时候心里不知道有多感谢程若航。
晚上回来,她特地给回校上课的程若航打电话,头一次很认真地跟他道谢,“谢我什么,谢我免你逃过老师一顿骂?还是谢我助你得了一记表扬?”
程若航在电话那头问她。
程西很少说软话,更不会说什么恭维之言,可是她认真地想了想,还是很实诚地告诉他,“谢你那么耐心地教我领会,……我知道我很笨,不过我有点理解你说的解题乐趣了。”
程若航说过,数学比语文简单多了,意会的东西,总是曲曲折折,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而数学很简单,他也许也有一千种走向,但是终点始终只有一个。
且永远不会动摇,只要你肯走向他。
有时候,程西特别后悔听信了程若航的那些话,他明明只是在说题啊,为什么程西要过度解读成其他,甚至把他也当作一道题,她以为只要她肯努力勇敢地走向他,也能得到一个准确无二的答案。
可是她算错了,不是她解题的步骤有什么问题,而是从一开始她的思路就不对。
她不该走向他,她可以寻着一个人像解题一般地虔诚以对,但是那个人从来不该是程若航。
正如她满心欢喜地接到舅妈的电话,让她回家吃饭,大哥正好回来了,一家人好久没有聚在一起了。
程西下了课,特地绕到那家他们常买的西点屋去。
程若航不喜甜食,在程西来程家之前,他从不吃任何点心。
她来程家第二年,姑姑给她正式过生日的时候,买的是抹茶慕斯,因为姑姑好几次带程西出去,发现她尤其喜欢抹茶味的东西
大概程若航是勉强给程西附和心情,那天他破天荒地尝了一块,也许抹茶中和了慕斯粉和奶油的甜,他从那之后,程西每次给他抹茶类的西点、饮品,他都会乐意接过。
程西买了一份抹茶慕斯蛋糕,打车回程家,却在院子门庭外看到一辆不熟悉的车子,舅妈在热情地迎车里的几个人下车,程若航白衣黑裤立在门沿之下,去年专门请花匠打理牵引的藤本月季爬成一道花墙,他在一片樱色里有些憔悴,白日工作的气度未来得及轻减的缘故。
他比去美国前清瘦了些,眼下正不辞辛苦地与客人寒暄。
后座下来一位与他年龄相仿的女生,浅衣长发,很是大度地朝他伸出手,“我这样会不会太官僚啊?”
女生很随性温婉,眉眼间也满是亲和之力。
程若航作势伸出手与对方回握,“不会。”
舅妈赶着一行人进里,程西想即刻转身走,就当不曾回来过的,可是已然来不及了,浅衣女子先看到了程西,略显纳罕地望望。
舅妈随即也看到了程西,“这是若航姑姑家的孩子,西西,还杵着干什么,快回来帮忙招呼客人。”
程若航隔着算不上远近的距离看一眼程西,和她手上的西点盒,面上没有太多情绪,像极了他们初次照面的样子。
他一只手拢进西裤口袋里去,跟着客人进门前,知会程西,
“进来把门带上。”
第06章
时泠的母亲与舅妈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后来因为丈夫工作的调遣,去了外省,这一别,竟有二十年之余了。
“老程,你也该退下来了,现成的福不会享。”
时母很精明世故的样貌,说起客套话,也是信手拈来,说二十九岁的副高,还是在市立医院本部,简直是前途无量了,“若航当年没出去上学真是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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