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城静静站着,等到胸口中的心跳终于被理智渐渐压迫恢复到正常的模样,她又慢慢蹲□去,捡起了他身旁第三块锋利的瓷片,把它们收拢在手里后转了身,轻轻搁置在亭子里的石桌上。
等她回头,却发现谢则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睁开了眼睛站起了身。
那双眼睛漆黑如墨,哪里有半分醉酒的颜色。
寂静。
碧城敛去了眼里的光芒,温顺低眉:“陛下醒了?”
谢则容淡道:“你在做什么?”
碧城道:“臣女不敢触碰陛下,又担心陛下沉睡之中不小心触到那些锋利的碎片,故而把它们捡起来。”
“手伸出来。”
“嗯?”
“手。”
碧城不明所以,迟疑着伸出手后才发现那些瓷片不知道什么时候在她手心留下了几道殷红的口子。
伤口原本不大,可是她把它们紧紧握着,这会儿已经变得有些黏湿。
谢则容的目光落在她的伤口上,静默了片刻,忽的扯开了手里的酒坛朝着她的手心一倾斜。
浓郁的酒香顷刻间席卷。
那酒顺着酒坛奔腾而出,无数落在了碧城的手心里。
碧城疼得马上缩了手,冷汗几乎是一瞬间濡湿了整个脊背!
谢则容却笑了,他道:“如此,好得快些。”
见碧城眼里依旧是惊惧,他又淡淡补充,“早年孤征战之时时常受伤,敷之以烈酒,可保伤口不至于糜烂。”
“……谢陛下。”
“下去吧。”
“是。”
一场虚惊总算过去,碧城又重新回到了苏瑾身旁,却发现这个懒虫居然还在沉睡。
她推着苏瑾顺着来时的小道离开,走了好几步,身后传来谢则容不经意的声音。
他说:“入了宫中乐府,可别一时兴起又改了名字了。”
碧城脚步一滞,又道了一声“是”
,才缓缓离开。
很多很多年前,谢则容还是沙场上战无不克的少将。
某一日燕晗大捷先皇亲贺,远未及笄的碧城曾经偷偷跟在先皇后头偷看那个年轻的少将。
看他脱下战甲露出清秀的脸一派文文弱弱的模样,看帐篷里无数铁血的汉子满脸戏谑地调侃要与“谢小将军”
不醉无归……后来,帐篷里老老少少醉了一地,连先帝也揉着额头回了自己帐里,那个谢小将军却坐在帐中不紧不慢地喝了最后一杯酒,朝当朝公主露了个暖暖的笑。
当朝公主瞪大了眼睛,半天才挤出一句:你、你真的没有喝醉了吗?
大战告捷的谢小将军却朝她招招手:末将证明给公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