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妇断断续续述说自己怎么怎么可怜,带上了全部家财准备去陈州做些小本买卖,谁曾想竟遇了骗子,鸡飞蛋打一场空,接着老妇又揪着那稍年轻的男子数落,说他如何如何识人不清,连累了全家。
那男子看起来也就二十五六,个头不高不矮,身材不胖不瘦,看起来精精神神利利索索,只是双眼提溜一转,透着不少心思,俗话说眼为心之苗,倒破坏了那张准头端正的脸。
楼小拾心中暗忖,此人和自己所占的这具“身体”
有七八分相像,再加上那老妇唤他大毛,楼小拾就明了,对方定是“他”
的哥哥。
老妇这时破涕为笑,揽着楼小拾的手连连点头:“大毛,你看你弟弟多有本事,都在淑浦县开了铺子。”
孙大毛在一旁连连点头,说自己没本事,嘴上也直夸弟弟。
忽然,“啪”
的一个清脆声响吓了众人一跳,原来是那孩子将手里的碗给打翻在地,也不知是无心还是有意,见他皱着眉咧着嘴,脸上却毫无歉意,冲着青莲直嚷嚷:“这么苦这么苦!”
青莲满脸惊慌,立在一旁不知该作何反应,一直未开口的老汉这时开了口:“姑娘啊,这是你家主子的大侄子,小孩子不懂事,你还不快把地上的碎碴子扫了,一会再硌着人。”
李横在柜前皱起了眉,想说些什么,又看了看楼小拾,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青莲点头应是,蹲下身子捡着地上大块的碎片,楼小拾不着痕迹地拉开老妇的手,冲着青莲道:“青莲,甭管地上的,先去把桌上的茶碗都撤了,江半,你跟着她一块忙和去。”
青莲和江半如获大赦,抱起碗罐一溜烟就出去了。
老妇和老汉顿时耷下了脸,低声喝了一句“小毛”
,语气里已有了不快。
楼小拾敛下眼睑也不应声,心想若谢五没骗他,“他”
原本应该是个傻子吧?谢五和“他”
父母签的死契,听说有100两,这会他们却闭口不提了?且不说他是楼小拾不是孙小毛,就是看那些人的行为,他也不可能认下这个亲,再看看他们一个个穿帛带纱,他大哥面皮养得比他都细嫩,再看看那老妇,手上还戴着一镯子咧,感情他们倒想往他这占便宜来了?
再抬起头来,楼小拾没有刻意收起脸上的不快,用望陌生人的眼神望着他们,对于楼小拾来说他们也确实是陌生人:“几位客官,莫不是认错人啦?在下姓楼,并非你们口中说的孙小毛。”
孙家一行人倒抽了口气,那老汉吹胡子瞪眼,指着楼小拾:“反了反了,你这个孽子,连你爹娘都不认了吗?”
老妇嗷的一嗓子,坐在地上一阵呼天抢地,刚刚的那一段又重来了一遍,只是末了加了句“狠心的孽子竟不认爹娘咯!”
,楼小拾都快忍不住跟着叫好了,心说旁边再配几个敲锣打鼓的,这都成一出戏了。
演戏谁不会啊?楼小拾满脸正气:“你们休要在我店里耍无赖,是不是有人看咱家茶肆有了起色,给你们钱财让你们来污我的名声?在下姓楼,这可是周围人都知道的,你们若非要说我是孙小毛,拿出证据来啊,否则青天白日,岂容你们含血喷人?”
老妇忘了哭,呃了一声,半天还是孙大毛支了一句:“二弟胸下有一粒芝麻大小的黑痣,是与不是?”
楼小拾依旧波澜不惊,心中有了主意:“署月炎天时,坦胸而出也是常事,指不定就叫人瞧见了。
那我问你们,孙小毛可会识字?”
“小毛你是……”
老妇掩嘴想笑,大概是想说“你是个呆子”
一类的吧,但中途却消了声,接着改口呛道:“咱家清寒贫苦,又哪里有钱送你去识字?”
楼小拾勾起嘴角,绕到柜前,李横自觉让开,楼小拾拿起毛笔,在纸上工工整整写了自己的名字,字迹并不漂亮,笔画却不生疏。
孙老汉扯过那张纸,虽然他不识字,但茶肆里有识字的人,跟着在一旁小声议论,大抵是怀疑他们是来骗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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