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暗暗告诫自己,今后定要装傻,不可跟祁凤翔深交。
这一路苏离离扮作家丁小厮,张师傅扮作老仆,而祁凤翔则像一个殷实人家的公子爷。
张师傅与祁凤翔的关系也很奇特,似乎就是私人幕僚,却不是下属与主子,仿佛有那么点如师如友的味道。
门扉上叩响一声,祁凤翔站在门前道:“下来吃饭。”
三人走到楼下大堂,稀稀松松坐着几个人,都似江湖路客。
因天下不太平,有的还带着刀剑。
祁凤翔并不看那些人,就桌坐了,举箸吃饭。
苏离离四面扫了一眼,却被角落里一个虬髯大汉吸引住了目光。
那人低着头,面前摆着牛肉烧酒,时不时地啜一口,并不着急,像是在等人。
苏离离一直看他,冷不防那人头一抬,目光扔刀子一般向她投过来。
她赶紧回过头来,跟着吃完了饭。
外面雪已停了,祁凤翔手指一点,“你,跟我出去走走。”
苏离离乖乖跟上,踏着岸上薄雪,只见一派暮色苍茫,水天相接,万物寥廓蛰伏,像博大的旧时光,触绪回肠。
只听祁凤翔吟道:“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
苏离离心里叹了一声,有出息的人和没出息的人果然天差地别。
入眼景致一样,感想却迥异。
她蓦然想起七夕生日那天,祁凤翔站在护城河的石桥上,眺望城郭起伏。
三个月后,便马踏京师,弓开劲旅。
如今他站在这渭水河边遥望,莫不是有侵吞冀北之意。
可他何苦孤身犯险,还把自己这个无名小卒搭上?
祁凤翔一回头,见她躲寒母鸡一般缩在那里,目光呆滞,神魂半去,失笑道:“你冷么?”
苏离离点头,祁凤翔凑近她身边,捏了捏她肩膀,“衣服是薄了些。
这里的被子也不知够不够,晚上穿着睡吧。”
他眼波闪处,别有情致。
苏离离愣愣地听着,祁凤翔拉了她手腕往回走,笑道:“你这人有时看着呆得让人无语,心里却还算明白。
早些回去歇了吧。”
两人回到大堂,食客已尽,那个虬髯大汉却还坐在那里埋头斟酒。
见二人迈步上楼,那人忽然用筷子敲桌,声音苍洪,唱道:“四月南风大麦黄,枣花未落桐叶长。
青山朝别暮还见,嘶马出门思旧乡。
东门酤酒饮我曹,心轻万事如洪荒。
腹中贮书一万卷,不肯低头在草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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