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早以前就知道了这件事。
而更早以前,他就已经有了这种预感。
他曾无数次无数次地告诉自己,艾伦就要走了,他为此惶恐过、挣扎过、惋惜过,最终决定放手让少年去追寻自己的梦想。
理智告诉他,这是对两个人都好的结束。
原本他们生命的轨迹就是两条相交的直线,激情褪去之后,只能无可避免地越走越远。
与其等到那个时候惨淡收场,还不如现在体面地分开,这样起码将来两个人再想起对方,还都算是一段不错的回忆。
没错,这件事他想过无数次了,每一次的结论都是这样的。
然而他猛地发现,这一切都比不上一句话,一个念头——
艾伦就要走了。
真的要走了,就坐明早8点的飞机。
有些恐惧,人们之所以以为自己能够面对,是因为它只是一个抽象的概念,一段模棱两可而遥不可及的叙述,就像利威尔曾经想的那样,似乎就算艾伦要离开,也是在很久很久以后的某一天。
然而当这个抽象的“某一天”
突兀地变成了明天,当这种恐惧具现成张牙舞爪的怪兽,就站在离他一步远的地方瞪着血红的眼,狂暴的嘶吼着要把艾伦从他身边夺走的时候,他猛地发现,自己竟然害怕得连内脏都止不住发抖。
利威尔缩在沙发的角落里一支接一支地吸着烟,不一会烟蒂就积满了整个酒杯。
他慢慢地回想着自己与叫做艾伦·耶格尔的少年相处的点点滴滴,有欣慰,有摩擦,有嬉笑怒骂,有激情过后的相拥入眠,所有的都是最最普通的日常。
他还记得他第一眼看到少年的时候,那种从心脏蔓延开来的锥心裂肺的痛楚,仿佛昭示着这一切的起始。
而现在,似乎有意宣布他们的结束一般,他的心脏也在一阵阵疼着,不那么剧烈,却好像没有尽头。
如果没有遇到艾伦·耶格尔,他应该还是那个利威尔,那个办事干净利落个性寡淡冷硬的精算师,斯密斯事务所的高级合伙人,享受着独自一人的生活。
等到艾伦走了以后,一切又会慢慢回归到原本的节奏上。
……这真的不是梦么?如今梦终于醒了,他还是他,大床的另一半空空如也,再不会有一个名叫艾伦·耶格尔的少年。
他为了这一场相遇等了那么久,甚至久到他自己都不记得那些思念和怀恋究竟是由何而始,才换来新年会上少年那个让他痛彻心扉的转身。
如果现在放手,是不是还要再等上一整个沧海桑田的轮回,才有机会再相见?
如果此生从没遇到过艾伦·耶格尔,他应该还是那个利威尔,那个办事干净利落个性寡淡冷硬的精算师,斯密斯事务所的高级合伙人,独自一人在蒙昧中默默地想念着那个命中注定的人。
然而他们终究还是相遇了,一起度过了这些简短而热烈的日子。
他唯一确定的是,如果现在放手,那种思念真的会把他生生逼疯。
利威尔把盒烟中的最后一支也掐熄在酒杯里,起身回到书房,打开手提电脑。
不能就这样放手。
哪怕两个人在一起会有无数困难,哪怕有一天艾伦真的会飞到他永远无法企及的高处,或者厌倦了这一切,无可避免地爱上了另一个人,在这之前,他都要陪着他到最后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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