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太傅本姓似乎并不是韩,但他一路护送张迩雅回到京城,听说在嫡子离开京城的一年里始终以先生身份教导他,故而不是外人,并不需要避讳什么。
太医令求见后,来到殿中。
太傅抬头看见他,不由得问道:今日还好吗?
太医令向皇帝和太傅行礼,低声道:殿下仍是伤心不已,但已经很疲倦,哭累了,也许就会睡一觉。
皇帝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道:若是能在粥里加些安神助眠的药,也该适当加一些了。
太医令垂目道:臣已经按陛下吩咐,安排好了御膳房。
皇帝凝视着这个老人,道:你不愿看着我吗?
太医令颤了颤,道:臣不敢。
皇帝:并不是每一个知道旧事的人,朕都要杀掉。
当年你听从于张君的命令,尽职尽责;如今你听从于我的要求,未尝不是兢兢业业。
臣子有臣子的难处,君王有君王的考量,这一个月来朕杀的不过是一位亲王,两三名反臣,四五位多嘴的宫人罢了。
南夏百废待兴,正是用人之际,朕又岂是不分轻重的?
太医令跪了下去。
这位皇帝言语里越是显得宽和无奈,他脊背上越是流出了汗,此刻叩首颤声道:臣……臣……
皇帝走下台阶,到他身边,将老人扶起,道:太医令不必担忧。
您的子女,朕也已经安排了职务,未来皆是南夏栋梁。
太医令说不出话,几乎是失魂落魄中谢了圣恩,蹒跚而去。
韩太傅——其实就是韦鹏——看在眼里,不由得叹了口气。
太医令年纪毕竟大了,您若是隔三差五就这么威吓他,再过段时间就要被您折腾病了。
韦鹏叹道,您肩伤尚未痊愈,还得指望这些太医治疗;若是太医令一时间想不开,鱼死网破给您伤药里加些猛料,到头来还不是您自己遭殃?
聂先生:朕平日就是这么说话的,你们受得了,他就受不了了?
韦鹏掏出一样东西来,缓缓道:臣今日正有一道请辞的札子……
——你敢!
!
聂先生愤怒地转过头,大步走回韦鹏身前,将那张札子一把夺过撕成了两半,拍在桌案上,怒道:你活着,便要为朕工作;你死了,便要为朕陪葬!
!
韦鹏一时无语,心说杜渐啊杜渐,我的好伙计,你把我坑惨了。
本来诛杀张君接手南夏,一切都在计划之中,你看见主君临阵迟疑,有养虎为患之意,当场杀了猛虎以绝后患,这是好事;但你紧接着一剑捅了主君然后跑路又算什么?如今陛下脾气暴躁至极,比往日难伺候百倍,你是要负主要责任的。
他思虑至此,试探道:臣乃文官,气力不济,年迈力衰,难以为陛下分忧解难;仍想杜渐罪人,虽忤逆陛下,但如今所占之地,正处于南夏和晟国之间,无论有意还是无意,杜渐此举保护陛下免受璟帝征伐侵扰,为陛下守了边境。
他虽自立为王,却没有自立新国,臣想,陛下不如顺水推舟,将他所立“端王”
称号赏赐过去,他必然感激涕零,戴罪立功……
聂先生冷笑一声。
他何尝不知道杜渐对自己的保护,这位将军杀了张君之后离开南夏,占领的地盘乃是原本的南夏和晟国边境地带,再加上原汝西王封地,以及刚刚打下来的北国三座城邦。
这就保证了东面的聂璟虽然对四王爷突然攻下南夏并称帝极为愤怒,却无法绕过杜渐直接打过来。
而杜渐作为原本晟国名将,麾下士兵众多,如今接管了璟帝交给四王爷的20万士兵之后,在武力上更是有相当大的威慑力,对聂璟本人也是一种打击。
聂璟不能轻举妄动,便留给了南夏新朝廷休养生息的时间,也给了聂先生自己巩固帝位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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