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群臣之中便有人上奏说“难平天下悠悠之口”
,想要将两人剔除此次前三甲的名单,至少,不能让这两个人中再有一人成为状元。
可是这张彦岳和顾云城的确才华出众,在学子之中也很有些口碑。
若当真因为家世太显赫而将这两人排挤出三甲之列,恐怕会寒了天下读书人的心——对于读书人,都特别是寒门走出来的读书人来说,“公平”
两个字才是科举最不能背弃的。
他们十年寒窗,为的就是有朝一日可以和天下有识之士一道站在同一个平台上,哪怕是落败人手,若那人真是国之栋梁,他们也虽败犹荣。
而他们的对手中,无论是出现仰仗家世之人,还是出现被家世所累之人,这对于读书人来说都是不能容忍之事。
因此,在这次殿试的十人退场之后,朝堂之下吵了个沸反盈天,两派人马彼此谁也不能说服谁,而成帝只是将沈自横、张彦岳和顾云城的策论反复的拿在手里看着,面上一丝表情也无,也不表明自己的态度。
相对于朝堂之上的脸红脖子粗,在偏殿之中等候的十个人反倒是气定神闲。
宫侍为他们呈上了茶水点心,又有热毛巾供他们净手。
偏殿之中有一条地龙,让整个屋室都十分温暖,与温热的茶水和点心一道温暖了这些学子因为太过紧张而僵硬的身体。
虽然宫侍的确给上了点心,不过大吃大嚼的人当真很少。
因此那个一眨眼就扫荡完了一整盘的云酥糕的沈自横便显得格外惹眼。
他真的如同他的名字一般,虽然生长在水乡,身上却自带一股子洒脱不羁的意味。
当然,也有人将之称为“粗俗”
。
张彦岳却是很喜欢这样的性子,沈自横让他想起他们家老七,那傻小子身上也是这么一股气质。
有的时候张彦岳也会纳罕,分明他们兄弟是在一处学习的礼仪规矩,可为何老七那小子揍没少挨,可是却依旧无法涵养出寻常世家公子的气度?
后来张彦岳年岁渐长,才依稀明白,大概是这样的人生来就是如此。
有的人是白纸,是陶泥,是璞玉,可是随意被沾染成世人想要的颜色,塑造成世人想要的形状。
可是有的人却是绿植,生来就要野蛮生长,无论被修剪几次,都不会折了自己的一身苍翠。
前者和后者是两种人,说不上哪一种比较好,都只是个人选择而已。
张彦岳自觉自己是前者,可是他却不会看不惯后一种人。
大概是感受得到张彦岳投来的目光,沈自横抬头看了他一眼,此刻沈自横的嘴角还有糕饼的碎屑,让他的气质柔和了几分,不似在朝堂之上的锋锐不羁。
张彦岳笑了笑,手不经意的在自己干净的嘴角蹭了蹭,而后便挪开了目光。
多年受到的教育,让他懂得最善意和妥帖的提醒方式,能够既达到提醒的效果,也不会引得那人尴尬。
顾云城和张彦岳是同窗,又是一起长大,虽然这一次是竞争关系,不过两个人倒是没有剑拔弩张的意味。
顾云城看起来胜券在握——事实上,他也的确胜券在握,因为他的目标并非状元,只是要一个可以带着幼弟骑马游街的机会,此刻顾云城轻松闲适的用热毛巾擦了擦手,端起面前的抿了一口,才碰了碰张彦岳的手肘,对他说道:“卿渊那边结果应当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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