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便打起帘子,苏茉尔进了屋子,屋里只远远点着灯,朦胧晕黄的光映着那湖水色的帐幔,苏茉尔猛然有些失神,碧落低声问:“苏嬷嬷,怎么了?”
苏茉尔这才回过神来,道:“没事。”
便在南面炕上坐了,见炕桌上放着细粥小菜,都只是略动了一动的样子,不由问:“卫主子没进晚膳么?”
锦秋道:“主子只是没胃口,这些个都是万岁爷打发人送来的,才勉强用了两口粥,这一整日功夫,除了吃药,竟没有吃下旁的东西去。”
苏茉尔不由轻轻叹了口气,低声道:“真真作孽。”
又叹了口气:“当日董鄂皇贵妃,就是伤心荣亲王……”
自察失言,又轻轻叹了一声,转脸去瞧桌上滟滟的烛光。
她回到慈宁宫中,夜已深了。
一面打发太皇太后卸妆,一面将琳琅的情形讲了,道:“我瞧那孩子是伤心过度,这样下去只怕熬不住。”
太皇太后道:“如今咱们能做的都做了,还能怎么样呢?”
苏茉尔道:“今儿我一进去,只打了个寒噤,就想起那年荣亲王夭折,您打发我去瞧董鄂皇贵妃时的情形来。”
太皇太后沉默片刻,道:“你是说——”
苏茉尔道:“像与不像都不打紧,只是董鄂皇贵妃当年,可就为着荣亲王的事伤心过度,先帝爷又是为着董鄂皇贵妃……您瞧瞧如今万岁爷那样子,若是这琳琅有个三长两短……”
太皇太后叹了口气,道:“晋她的位份,给她脸面,赏她东西,能抬举的我都抬举了。
只是这件事情,也怨不得她伤心。”
苏茉尔道:“总得叫人劝劝她才好,再不然,索性让万岁爷去瞧瞧她。”
太皇太后又沉默了片刻,道:“若是玄烨想见她,谁拦得住?”
苏茉尔道:“奴才可不懂了。”
太皇太后道:“玄烨这孩子是你瞧着长大的,他的性子你难道不知道?将她一撂这么些日子,听见出事,才发狂一样赶回来,这中间必然有咱们不知道的缘故。
不管这缘故是什么,他如今是‘近乡情怯’,只怕轻易不会去见她。”
苏茉尔想了想,道:“奴才倒有个主意,不如太皇太后赏个恩典,叫她娘家的女眷进宫来见上一面,说不定可以劝劝她。”
太皇太后道:“也罢。
想她进宫数年,见着家里人,必然会高兴些。”
又笑道:“你替她打算的倒是周到。”
苏茉尔道:“奴才瞧着她委实是伤心,而且奴才大半也是为了万岁爷。”
太皇太后点一点头:“就是这句话。
他们汉人书本上说,前车之鉴,又说,亡羊补牢,未为晚矣。”
纳兰容若《浣溪纱》:
锦样年华水样流,鲛珠迸落更难收。
病余常是怯梳头。
一径绿云修竹怨,半窗红日落花愁。
愔愔只是下帘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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