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高路远,又兼凛冬,病死冻死之人不计其数,朝中一时噤若寒蝉。
落薇收了手?中的邸报,苦笑道:“我想到他迟早会按捺不住,却不曾料到他?会如此心?急。”
叶亭宴伸手?烤火,缓缓地道:“我已着人尽力照拂各位大人,终归是有力所不及之处。
那日出陆老府邸时,我曾遇常照遥遥拜祭,思来想去?,必是他的怂恿。”
“元旦之前,四方来贺,外邦有使?节进京,加之我已刻意蛰伏如此之久,城门守卫必然松懈,雪初查常照旧事,好?似有些眉目,待她进京,便可知一二了。”
落薇攥着他?的手?,道,“大朝会日,守卫空虚,太学亦有年?祭,他?如此心?急,我们也不能再等了。”
叶亭宴反握住她的手?,忽地问?了一句:“你怕吗?”
落薇诚实地回答:“从前在深宫谋划时,还是怕的,如今已经不怕了。”
她顿了一顿,又道:“恢复身份一事有千重艰险,你怕吗?”
叶亭宴也摇头:“从前或有疑虑,如今却没有了。”
她没有问?缘由,答案大抵是二人心知肚明的。
叶亭宴摩挲着她的脸,忽然道:“你当年计划一切,为何不曾想过,要自己登基称帝?”
“只是好?奇,绝非试探,再说?……我只是忽然觉得,你为人君,也未尝不可。”
还不等落薇言语,他?便?沉了语调,信誓旦旦地道,“如何,够不够坦诚?”
落薇抓着肩膀将他?摁倒在柔软的长毛毯上,笑道:“无妨,你问?便?是了,我当然会坦诚答你——只是麻烦罢了。”
“麻烦?”
“是啊,”
落薇认真地道,“想要寻人易容成你的模样?,是因?宋澜利用你死造了许多谎言,只要‘你’还活着,谎言便?不攻自破,无需我费尽心力向全天下重述刺棠之案。
同理,‘你’若活着,便?是最能平息天下之议的人选,我若想登基,总会面临众多的诽谤、非议,天下对女子为君犹有惴惴,此为百余年?来所积,如何能够一朝一夕改变?”
她懒洋洋地玩着他的头发,笑道:“不过,若是你登基之后,与我同册二圣,待你百年?之后,我来接手?,倒方便许多——所以你多多保重,千万不要死在?我前头。”
叶亭宴伸手?摩挲她的腰,温言道:“如此说?来,我倒一定要死在你前头才好?。”
落薇伸手?去?捂他?的嘴,反而被他捉住手腕啄吻:“你自少时所习,无一不精,蛰伏内宫之中,尚能有如此作为,可惜被囿于世俗樊笼之中。
有朝一日,若宇内澄清,不妨更变此事。”
她体内之毒究竟如何能解尚无定论,落薇知晓这是他?的安慰,仍不免兴致勃勃地顺着畅想道:“好?啊,我们在四境之内多开设些女子书学,我当年?去?许州仍要借着兄长身份……还有男女分列的校场,听闻你皇长兄的妻子便是边境的女将军,真想同她见一面。
我们要做许多事情,可要长命百岁才好。”
叶亭宴端详着她的面容,脱口问?道:“我时常在?想,若你我相认之前,便?因?猜测和疑心?互相残杀,如今该是何光景?”
落薇不回答,只是摇了摇头:“你不要怕,我们不可能走到那一步的。”
那一夜我握着那把杀人利刃,而你在十年前就握住了我的手。
那一日你掐着我的脖子动了杀心?,最?后还是只有一个哀怜的吻。
“因?为你,便没有旁的光景。”
无论是千山万水还是地狱人间,当海棠花重开的时候,我们一定能在?这个世界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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