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妄图刺伤大人的袖箭,我瞧着眼熟,带回去同手底下的掌柜们核查,果真查出了些有趣的消息。”
“六年前,大都来了一批北下经营绸缎铺子的商户,不知怎么的,短短半年,居然抢占了大都大半的市场。
生意做到第三年,他们故意撇开大都总商会,独自创办了个锦绣商会,如今供应着京城达官贵族,皇宫内苑娘娘们的绫罗,彻底将扎根在大都的老生意人赶得没了活路。”
潘登丰说:“大都这地嘛,身后没几个当官的,根本做不下去。”
“许是拜对了神仙庙,财神爷显灵。”
遂钰随口道。
“大人都说拜神仙。”
潘登丰挤眉弄眼,用手指头指了指天际。
循着潘大公子所指方向投去目光,遂钰望见大都外的连绵群山,山峰无顶,皆被浑浊天际朦朦胧胧地覆盖。
而挡在群山与大都之间的,则是大宸设立在郊外的皇家猎场。
潘登丰并非随手一指。
“禁军。”
遂钰轻声说。
禁军直属皇帝,萧韫那么小心注意,怎会容忍禁军被某方势力渗透。
“大人真是人在高位,眼界也跟着涨,光看得见禁军可不行。”
一阵风刮过,潘登丰搓搓手,觉得冷了,招来身边小厮,将狐裘裹在身上,说:“大都外头,还有个周转城中货物的转运点,那可是大都衣食住行的来源,供奉宫里的,百姓生计用的,都在那汇集,分管,送往各处。”
遂钰所学皆由萧韫教授,久居大内,吃穿用度皆管萧韫索要,确实从未想过这些东西究竟是如何抵达大都,又怎样分派。
潘登丰继续解释道:“从前有个特设司,专供皇室运输,里头的人大大小小,有官位的没官位的,甚至看门的都能从中捞些油水。”
“听我爹说,三千两雪花银送进去,买个简单的差事轻而易举,就拿库房看管举例。
先帝薨逝,陛下查贪腐,首先拿特设司开刀,小小库房看管竟一年贪十几万两进口袋,更别提那些有脸面的。”
“大人自小在宫中长大,可还记得罪奴最多的是哪年?”
遂钰回忆:“宫里陆陆续续来了不少官眷罪奴,罚没家产充入宫中做下等宫人。”
罪奴一生不可婚配,活着进大内,死了方才抬出皇宫。
遂钰幼年记忆不多,却隐约有些印象。
他坐在屋子里,捧着糙米做的软糕,问嬷嬷,隔壁院子的人怎么总是哭。
嬷嬷为遂钰纳鞋底,十指粗如棒槌,却能操控着纤细的银针缝制最细密的针脚。
她抿了抿线头,穿针引线:说:“他们呐,可比我们阿隋还苦哟。”
“是因为没有嬷嬷照顾才哭吗?”
遂钰脆生生道。
嬷嬷失笑,用针头挠了挠疏松的发隙,“那些人,原本也有嬷嬷照顾,只是命不好,以后只能自己走了。”
嬷嬷病死时,也对遂钰说。
小阿隋,以后就要你自己走了。
遂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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