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湘是红颜,但是她命薄;我确实是丑女,但是我有福。
这一直就是我和南湘相处的模式,也是我潜意识里的一条底线。
她在人生的前二十几年,确实太倒霉太悲催,她被席城那个扫把星纠缠得体无完肤。
她家境贫寒,怀才不遇。
她的人生就是大写的“悲剧”
二字。
我羡慕她的美貌,但我又同情她的遭遇,我内心的天平维持在一个微妙的善恶平衡状态。
然而,当她有一天,可以优雅地和宫洺坐在一起吃着高级牛排,可以越过我直接走进她曾经二十几年来都不曾接触得到的层面时,我内心的那架天平轰然倾倒,它在我心墙内壁上,砸出了一个巨大的坑,满壁的蜘蛛网裂痕快要将我撕碎了。
我隐隐感觉到她正在越来越清醒地认识到她的美貌将是这个灰色血腥的社会里战无不胜的利器,她正在觉醒为一个手拿巨剑的杀戮女神。
我的自卑让我无法容忍这一切。
我害怕成为她们里面最平庸的那一个,我害怕成为她们不再需要的人。
我的自卑滋生了忌妒,我的忌妒升温成火舌。
它最终将我们曾经拥有的一切焚烧成烫人的黑灰。
我才是最应该去死的那个人。
宫洺在主菜用完之后,没有等甜点上来,就提前走了。
对此我并不奇怪,他和人赴约用餐时,有大部分时间都是提前结束的。
他能够完整陪同对方直到整个饭局结束的场合,屈指可数。
有好几次,他甚至仅仅只是吃完了前菜和喝了几口开胃酒之后,就匆匆离去了。
甚至有一次他坐下来,喝了两口矿泉水,然后就走了,留下我和Kitty与桌子上对方七个客人面面相觑。
我一直深信,他的身体里有一个码表一直在滴答滴答地掐着点儿催促他做事情,他的脑海里有一个自动提字器在一直跑rundown的字幕。
他的身体之外还有两个秒表在精确地运行着:我和Kitty。
但现在我有一点怀疑多了第三个秒表。
宫洺离开了之后,崇光和顾里的神色明显放松了下来。
他们和唐宛如卫海随意地聊着天,然而我一句都没有听进去。
我的双眼依然像两颗图钉一样按在南湘那纤薄如同平板液晶电视一样的身材上。
南湘的侧面看起来仿佛一个精心雕刻的瓷器,而我直挺挺的僵硬后背再配合着我一动不动的脑袋,让我看起来就像一把铁锤。
我真的想凿碎点儿什么。
南湘和顾准维持着一种不急不缓的聊天速度,这让她看起来很高雅,不会过快而让人觉得她轻浮,也不会冷场让人觉得她无趣。
在我们每天累得像条狗时,她究竟在干些什么?她完全像是去参加了一场特工的培训。
她完全没有理我。
她对我的忽视更点燃了我的愤怒,我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企图随时捕捉住她转头看向我的瞬间,然后我就会将眼睛里的火一猛子烧过去。
然而,她多聪明啊,她完全没有给我这样的机会,她甚至连转过头来看我一眼都没空——或者说她不屑。
我的怒目而视就在这样一秒一秒得不到回应的坚持里,变得愈发可笑和可悲起来。
仿佛歇斯底里地一拳一拳,却挥进空无一物的黑暗里,一阵一阵的扑空和失落回打向我,我感觉像一颗敞开晾晒的干涸贝壳,被潮汐一阵一阵地冲刷,我可笑地插在这片悲凉的沙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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