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多久她就成了宁遥家里的常客。
父亲母亲都挺喜欢她。
妈妈说的最多关于王子杨的一句话是“到底是标准的上海小女生。”
什么叫标准的上海小女生。
王子杨。
王子杨这里成了个形容词那样地被使用。
当宁遥尚且对于“标准的”
“上海的”
无法清晰定义时,整个儿渗透进她认知的,就是王子杨的一切。
小时候在孩子手中最流行的塑料皮铅笔盒,就是王子杨,就是上海;一双挺刮的红漆皮搭扣鞋,就是王子杨,就是上海;母亲是任何时候都皮肤白皙的中年妇女,就是王子杨,就是上海……
等长大了后,想起那些直白而幼稚的判断式,却很难轻易笑出来。
因为直到今天,宁遥一日日地目睹着王子杨成长到十八岁时,心里依然存在着同样的判断式。
家境良好的,房间里有欧式桃木床,就是上海,就是王子杨;挑拣一切机会逃避穿校服,在老师允许的范围内露出肩膀的,就是上海,就是王子杨;说话中含有非常真实的撒娇成分,习惯性将自己依向别人的,就是上海,就是王子杨;不由自主地将自己放在行使命令的位置,却又没有命令口吻的,就是上海,就是王子杨……
宁遥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记住的全是令自己讨厌的地方。
所有人都说她们是最要好的朋友。
连宁遥自己都觉得最要好的朋友也就是这样了。
她和王子杨每天都一起骑车去上课,一起吃饭,一起逛街,一起回家,春游秋游的时候也坐在一起,永远是形影不离的样子。
宁遥过生日,王子杨买了大束的百合花朵,在众目的注视下交到她手中。
在高一学生中,这样的行为令周围在场的人几乎嗟叹。
年华是无效信(7)
而宁遥自己知道,她不喜欢任何一种花朵。
喜欢百合的,是王子杨。
花插在家里几天后就谢成褐黄色,宁遥没有动,是妈妈把它们打扫走的。
宁遥看着收垃圾的人把它们埋没在塑料大筒里不知会运去什么地方。
但可以肯定的是,以后会腐烂,会变成有机物,会逐一分解。
分解。
最要好的朋友,和非常讨厌的人。
这个世界上的确有着怎样无视也无法忽略的距离。
是一条河流,单独地流淌在她的心上。
没有人知道的河流,自然谁也跨不过去。
硫磺气体在上面盘旋,沸腾的泡沫蒸发成气体。
最后循着血液在全身周回,每个毛孔都散发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是厌恶。
是像丝线一样纠缠不清而精致的恶毒。
直到宁遥发现了学校陈旧的体育仓库背面,那堵朝着角落的墙。
没有熟悉的人的名字,有些字迹已经看不清楚。
应该是没几个人知道的地方。
而即便是有人知道,被圈解在涂鸦中的话,除了当事者双方,谁也只能窥见真正意义的一点皮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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