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半个时辰的光景,前方依稀传来众人的喧阗声,仿佛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四周的景致截然改变,葱茏绿洲取代了荒无人烟的沙漠,到处是圆顶白墙的房舍,有的又似姜汁的黄,两两离得近了,天窗对过便是邻家的游廊。
反差太大竟给人一种海市蜃楼的错觉。
珑染正自惊奇,便闻萱见的声音:“下来吧。”
他已在骆驼下面朝她伸手。
珑染犹疑了片刻,对他笑笑,而后虚虚将两根手指搭在他腕上,一脚踩着驼镫就要着地,不妨那骆驼猛然一抖,她猝不及防,直觉抓紧了萱见的手。
待回过神时,整个人已落进他怀里。
这一去一来,避嫌未成,反倒像是她主动投怀送抱了。
珑染登时红了脸,忙抽开身道:“谢……谢谢。”
萱见不语,眉间却漫过几分轻清的笑意。
“四哥!”
不期然一道女子声音介入进来,清脆如大珠小珠,“总算是你!
大家都到齐了!”
珑染一回身便看见一个眉眼明倩的红衣女子踏笑而来,琉珠缠发,长裙半裁,露出轻盈的腰肢。
虽是焉耆人的打扮,那模样却颇有几分中原女子的灵秀。
珑染认得她的声音——她就是萱见府上的那位年轻小姐!
“我道为何你这么慢,原是带了客人回来呀。”
红衣女子原本是用焉耆语,却在对着珑染说话时换成楼兰语言,笑吟吟问道:“阿姐是从中原来的那个吧?”
难道萱见在她面前提过自己,却未说明自己是太子妃?珑染心生疑窦,一面轻轻点头:“我是从中原来的。”
对方似有短暂的吃惊:“听你的口音,我差点以为你是土生土长的楼兰人。”
又问,“阿姐来这里几年了?”
珑染抿唇,脸色有些发白:“有三年多了。”
红衣女子张口还要追问,却被萱见出声阻止:“何来这么多的絮叨?”
转而朝珑染展开笑容道,“幺妹聒噪,你只管将她的话当耳旁风。”
那神容里却有一种说不出的亲切。
珑染终于明白为何他人前冷若寒潭,人后却笑如春山——原来他只有对着自己的亲人才会露出那样温和的神情。
她先前当他是天生的性冷,如今看来他也只是戴着面具,不轻易相信外人罢了。
这吐丝作茧的无奈,与她自己又何其相似……
等到萱见将她领至焉耆国的中央圣池——举国欢庆淼焱节的地方,珑染仍陷在自己的思绪里拔不出来。
“在焉耆国,‘淼’和‘焱’分别是掌管水火的神灵,水神与火神既敌亦友。
水火不容,则天降灾难;水火相容,则福寿双至。
因而在这一天,族人白日祭水神,夜晚祭火神,意为祈福。”
萱见在一旁解释起淼焱节的由来。
“萱见,我听闻焉耆的治国方式介于中原和匈奴之间,讲究礼法并重。
但如今的楼兰王室却更相信武力能征服一切。”
珑染望着那些笑容宽厚、和睦一气的民众,若有所思道,“智者如你,之所以会来楼兰,也是为了焉耆国的利益着想吧……”
她逐渐想通了一切,“所以你反对金鸢太子登基,是因为觉得他太过暴戾,不能以德服众么?”
萱见神色微冷,并不否认:“七年前珈临关一战,金鸢率兵攻城,杀死上千名无辜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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