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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清晨的马路上面,眼泪就这样扑簌簌地下来了,可是没有人看见,直到太阳出来,公交车按着喇叭晃动着开过来,迎面走来的人撞到她的肩膀。
回到家里的时候,妈妈居然已经坐在客厅里面了,窗帘紧紧地关闭着,电视机也关着,房间里面很安静,却有着一股隔夜的气味,似乎妈妈整夜都没有睡。
可可刚想进卫生间洗洗睡觉,妈妈却是扑头盖脸地煽了一个耳光过来,可可护着脸跌倒在沙发上面,妈妈的巴掌却是不停歇地煽在了她的背上。
“你去了小俏家,去了小俏家,小俏这几天住在她外婆家呢,你也学会撒谎了,你也不要回家了,你也跟你爸爸一样了,你死到什么地方去了?”
妈妈是发了疯了,所有的巴掌都重重地落在可可蜷缩起来的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可可刚开始的时候还在躲避,还用手去挡,可是很快她就感到肉体的疼痛可以让她减轻心里的痛苦和内疚,她任由妈妈的巴掌落在身上,疼痛火烧火燎起来。
妈妈打不动了,抱着垫子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她突然眼前一黑,就晕倒在了地上,几秒钟后醒过来,可可正惊恐地扶着她,妈妈说:“我刚才怎么什么都看不见了。”
可可一边哭,一边打电话预定出租车,赶忙送她去医院做检查。
妈妈有一系列的检查要做,可可在医院充满消毒水味道的走廊里面跑上跑下,付各种费用,把妈妈从这个房间领到另一个房间,最后她坐在走廊的椅子上等待的时候,终于感到累,眼睛沉沉地一闭就昏睡过去了,而大维的脸又扑面而来,接着她又看到在隔着一条马路的地方,小俏靠在马路边的栏杆上面,嘴巴里面一直在哼唱着:youdon’tremember,youdon’tremember,whyyoudon’tremembermyname?可可看见小俏的嘴唇在动,却听不见声音,她想走近,却被成群结队的土方车挡住了去路,而大维突然又出现,挽住了她的胳膊。
可可猛得醒过来,大维的脸又瞬间在空气里面消失了,她怅然地发现自己是靠在一个男孩子的肩膀上面睡着了,而且眼角还挂着眼泪。
男孩子的额头上包扎纱布,手里还拿着一个装着药的塑料袋子,可可赶忙坐坐正,说:“真不好意思,不过你能告诉我现在几点么?”
“十点十分。”
男孩子说,可可才发现原来自己只睡了十分钟而已。
“我们见过吗?我叫丁城城,你呢?”
“我们,没有见过吧,我不记得你,不过你叫我可可好了。”
可可笑笑,起身到洗手间里面去用凉水洗了一下脸,出来的时候却又见到丁城城在走廊里站着等她,问她要手机号码,可可当他是个路上常见的小无赖,可是他的模样又不像是那样的人,他的睫毛很长很温柔地覆盖在眼睛上面,穿着小宽松的牛仔裤,虽然说额头上还裹着模样可笑的纱布,可还是浑身散发着光芒。
可可突然想起来在什么地方见过丁城城了,那天陪沈涵在医院里缝针的时候,躺在担架上面,那个额头流血昏迷着的男孩子,应该就是他了,她把电话号码给了他。
这时候,妈妈走出来,可可跟丁城城道了别,赶紧迎上去扶着妈妈,医生说她是心脏出了问题,常常会突然停跳一两秒钟,如果时间长的话就会晕过去,也没有任何征兆,是很严重的问题,要立刻住医院去做更全面的检查。
可可把妈妈带回了家,就立刻拨了爸爸的手机。
爸爸在接到手机后的半个小时就赶到了家里,他已经用电话把医院的床位都联系好了,可可才想起她已经有段日子没有见到过他了,他们两个人默默地替妈妈收拾东西,可可把妈妈的内衣仔细地叠起来放进包里面,又去收拾脸盆毛巾和牙刷,最后看着爸爸拎着两个大大的包,妈妈搭着他的胳膊走出了门去,他们临出门前,妈妈回过头来对可可说:“你一个人在家里行么?”
可可重重地点点头,说:“我每天都会来看你,给你带吃的。”
可可想闭上眼睛休息,却不敢闭眼,她一闭上眼睛,早晨那个v的短消息就在啃咬着她,大维的脸也又浮现了上来。
她突然意识到她得去找大维,她不能再这样躲避,她得去把三个月前到现在所有的事情都问清楚。
她得去找大维,此刻她满脑子都是大维,她可以的,为什么不可以,她那么坚强和勇敢,没有什么可以阻挡她的爱情。
马路烧着了,城市烧着了,可可烧着了,她是个被烧着了头发的女孩子。
喊出租车,可可从来没有觉得大维的家离得那么远,车子好像永远在高架上飞驰,永远到不了,她的面孔很痒,用手去摸的时候摸到满手的眼泪,心里那些潮水的声音震耳欲聋,她根本就听不见其他任何的声音。
一下车可可就想几步一格地跨楼梯,可是腿脚在发软,没跨几步就摔倒在地上,双手往前一撑,两个手腕都磨破了,膝盖顿时疼得烧燎起来,血从膝盖上流了出来,她又掉了一滴眼泪,用手扶着墙壁往上跑,有个声音在对她大声喊着,快点快点快点,来不及了,你就要来不及了,可可在这个声音里面往上跑,喘着气,流着眼泪按响了门铃。
听到从里面的房间传来脚步声,而门打开的那一刻她的心猛然沉到了底,那个光芒万丈的脚步声不属于大维,根本就不是大维的,她惊慌失措地想逃走,身体本能地向后退了一步,可是V已经打开门,站在了可可的面前。
V穿着白色绸缎做的大一字领上衣,露着薄俏俏的肩胛骨,卡其布的超短裙,紫色的不透明丝袜下面踩着一双粉色的拖鞋,刚刚洗过的头发还散发着凉凉的薄荷味道,她左手拿着一条毛巾,疑惑地对可可说:“你找谁?”
但是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你是大维那个女朋友吧,他下去买吃的了,马上就回来,你进来么。”
V的眼睛竟然是浅褐色的,她本来的爆炸头现在削得短短的,湿漉漉在在耳朵边上卷曲着。
她全身上下都透露着一种不在意,对可可的突然出现她也是不在意的,好像她并不是那个可耻的第三者,那么到底谁才是那个第三者?
此刻的可可,连妆都没有化过,穿着汗衫和热裤,还有一双颜色鲜艳的跑鞋,膝盖上现在大概已经有一大块乌青了,她就好像是一个用旧的娃娃,摔破了,没有神采。
她累,她累得说不出话来,清晨她才从这间屋子离开,才一天的时间就已经物是人非。
可可走出楼道的时候身体是空的,刚才那把烧着她的火全部都熄灭了,可可这时候才感到绝望,这种绝望是一种灭顶之灾,她鄙视自己,鄙视自己这样头发乱糟糟地出现在V的面前,鄙视自己磨破的火烧火燎般疼痛的膝盖,鄙视自己这样无望地活在这个世界上,她觉得无望,一种过去一直支撑她的东西终于倒掉了,这种东西是什么,是大维,是大维听的音乐,是大维的爱情,是大维的生活,她无望地生活在大维的生活中,现在这种生活抽身而走了,现在她居然变成了被困在墙角的壁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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