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枭獍的眼睛微微眯起,眉头皱着,眉心现出一道深纹,“后来我急痛攻心,伤未痊愈便又复发,这一生再也不能根治。”
“再然后呢?乌兰……是不是就是征南王的母亲,舒皇后?”
海枭獍笑了,喉间一个明显的吞咽,薄唇也跟着抿了一下:“再然后……在我有能力夺回乌兰之前,她就去世了……”
星靥情不自禁吸了一口凉气,海枭獍拍拍她:“其实有时候回头想想,也许死对乌兰来说、对我来说都不是坏事,至少她可以不用看着我变得有多么利欲熏心、多么不择手段,我也不用在看着她的时候自惭形秽无颜以对。”
“皇上!”
“苍狼和青狼的母亲是乌兰的妹妹,舒贵妃也是。
在乌兰嫁给我的皇兄以后,舒家在北遥的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我这个没人理会的皇子想要踏上夺权的道路,找一门可靠的姻亲支持是唯一的选择。”
海枭獍看见星靥听得入神,摇头笑道,“不说了,这些都是陈年往事了。”
“我想听!
为什么不说!”
海枭獍抚着星靥的脸颊,指尖下的皮肤细嫩光滑,象是还没有经过风吹雨打霜侵雪蚀的样子:“小丫头,你爱听的都是我的旧疮疤,今天是你们汉人的除夕,非要在这个时候让我再自揭一次伤口吗?”
星靥垂下眼帘,看着海枭獍的胸口,崭新的龙袍上用金线绣出了一只张牙舞爪的金龙,周围有云纹簇拥:“你的伤,真的就再也不能治好吗?”
“怎么,舍不得我死?”
星靥猛地抬起眼睛,带着些让海枭獍觉得好笑的郑重神色十分严肃地说道:“大过年的,童言无忌!”
海枭獍被逗乐了,他刮刮她的鼻子,笑道:“大过年的,来,说声好听的,朕给你压岁钱!”
他说着,当真从腰间取出一只喜气洋洋的红色荷包,荷包里装着几只金银锞子,一晃就在里头哗啦哗啦响。
星靥打起精神来,对他微笑道:“那我就祝你……心想事成,长命,百岁……”
“借你吉言。”
海枭獍亲手把这只荷包系在了星靥的腰带上,拉她站起来,“今天晚上喝多了,陪我出去舒散舒散。”
皇宫即使在除夕夜也是这么安静,两个小太监提着灯笼远远走在身后,借着清澈天空上明亮的月光和还未化的雪光,路上除了海枭獍和星靥的脚步声,就只有空寂的回声。
星靥跟在海枭獍身后一两步远的地方,专心地看着他负手行走的背影。
海枭獍走得也很专心,昂首挺胸,散步的时候也带着种卓然的气质,如果不知道的人从背后看,一定会以为他还是个且整鞍马待踏征尘的年青人。
也许只有到了海枭獍的年纪,还要有过和他一样波澜壮阔的经历,才能够自夸一句已然识破了浮生虚妄。
可是星靥在发现海枭獍肩上的月光是如此落寞如此离索之后,能做的只是停下脚步,逼迫自己把视线转开。
海枭獍听着星靥的脚步声远了,便也停住,回过头来看看她:“走不动了?”
星靥突然之间不知道自己该如何继续,死亡曾经是恐惧,而现在变成了诱惑。
可仿佛还有个更大的诱惑,就在离她数步以外的地方,就在如水的月光下,转过脸来,正静静地等着她。
她捂着脸慢慢地蹲下去,宽大的披风披在身后,展成一个柔软的半圆。
“为什么是我?”
这个问题星靥不是第一次问,可每次都是在心里问自己,这次说出口来,却是在问她最大的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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