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手!”
那粗嗓门大吼一声,一层层的人和马就把我们围在中间,小棉球和小雪球凄厉地嘶喊,不停用前蹄刨地,已经有人去马车里搜寻,把我们的包袱一个个扔下来。
看着黑压压的人群,我暗暗叫苦,今天难道又要死一次,早知道我路上就不拖时间,早点去见无意,告诉他我有多么想他,告诉他我再也不调皮了,一定乖乖做他老婆,为他做饭洗衣,生儿育女。
在刀光剑影中,天上突然下起红雨,天狼和常幼平的两把剑织起一张密密的网,所有扑进网中的猎物全都成了破碎的物体。
金石铿锵声中,刀一把把断裂,散落在我们四周,仿佛雨后晶亮的笋。
我喉咙里翻滚着野兽般的声音,和天狼的呼啸声,常幼平的嘶吼声汇在一起,仿佛末世的绝响。
他们的脚步丝毫没有移动,只挥舞着手里催魂的武器,把来进攻的整体分成失去下肢的血人,一只飞起的断手,一截残缺的头颅……
我已经看不见任何东西,触目皆是惊心动魄的红,一个血红的物体飞来,将我撞倒在地,我的头重重磕在什么硬东西上,电光石火间脑子里突然冒出许多片段,没有内容,只有一片淋漓的鲜血。
我一直找寻的记忆,竟然只是一片血色!
我的头几欲炸裂,恨不得化成这片血色中的一滴。
这时,一声震天的吼声响起,“都给我住手!”
一片死寂。
天空仍然飘着红雨,纷纷扬扬,遮蔽了西边最后一道光芒。
那个粗嗓门的声音更加嘶哑,“英雄,咱们有眼不识泰山,今天认栽了,后会有期!”
马鞭呼哨声中,刚才那人群散得干干净净。
不,没有干净,两人扶着我走出没几步,有人突然拉住我的脚,我擦去眼前的血雾,凄厉地叫起来,血泊中,一个半截的人,肠子拖了一地,正用双手死死抱住我,满脸鲜红的液体中,那黑与白的眼睛分外明亮。
我终于晕了过去。
红色的璎珞在眼前摇晃,雕着鸳鸯的床,白色纱帐,粉红缎面被子,绣着鸳鸯戏水的枕头,我慢慢睁开眼睛,支起上身看着房间的一切。
“再躺会,我们马上就要出发了,我这就去打水给你洗脸。”
一个嘶哑的声音从八仙桌那方传来,常幼平脸色更加憔悴,苍白的脸上竟透着少许青灰,他边说边往外面走,要小二端了盆热水进来,绞了棉帕给我擦脸,我呆呆看着他的面容,喉咙里滚动着无数的声音,脑中的弦一松,突然爆发出来,嚎啕痛哭。
他叹息着把我抱在怀里,轻柔道:“别哭,一切都过去了,以后再也不会发生这种事,我们已经派人通知了常家堡,我哥沿途安排了许多人接应,对不起,是我的错,让你受惊了!”
吱呀一声,门被人推开了,我悚然一惊,猛地挣出他的怀抱,泪眼朦胧里,天狼直直看着我们,嘴唇不停抖动,终于,没有说一个字,掉头离去。
大家都沉默下来。
我每天昏睡,开始做无边无际的噩梦。
梦里,不变的是一片红色的海,那红色液体从一个面目模糊的人胸前汩汩冒出,染红了他的身体,而后,又有满地的血,满地的断手断脚,满地剩下半截的人,那些人用双手爬动着,朝我慢慢逼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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