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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俶挽沈珍珠坐下,打开酒囊塞子,浓烈酒气中摒杂酸香味,便知是回纥特制,劲道极大的青稞酒。
他本不善饮此种烈酒,仍是毫不迟疑的举起酒囊敬道:“李俶又欠可汗一个极大的人情。”
默延啜侧首又饮一口酒,并不回望李俶和沈珍珠,眼光直盯远处黑黝黝山脉,问道:“那殿下打算如何偿还这个人情?”
李俶微有愕然,想没料到他如此直捷,随即答道:“可汗若有所需,俶定竭尽所能。”
默延啜哈哈一笑,“殿下此言好不大方!
……若我要殿下将江山相抵,殿下可肯?”
李俶微扬眉宇,抬起酒囊喝一口,笑答道:“这江山并不属俶所有,教我如何拱手相抵?”
篝火劈啪脆响,火光映照下,他神色从容淡定,脸颊却有了几分酒意,伸手隐握沈珍珠。
默延啜放低酒囊,转头问他:“若有一日,大唐江山社稷归殿下所有呢?”
李俶隐有怒意,答道:“可汗一国之主,当知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
此问是欲置俶于何地?”
默延啜似是毫不在意的咕咕又喝几口酒,道:“殿下切勿动怒,本汗已有几分醉意,随意说笑,难能与殿下把酒畅饮,不如今夜我们一醉方休。”
李俶亦回复神色,与他把酒共饮。
一皮囊酒喝完,李俶醉意已酣,被扶携入营帐躺下。
他醉酒后仍然极是安详,不似旁人乱嚷乱叫,晕天黑地,胡乱发作,只侧头沉沉熟睡。
沈珍珠守候他良久,心中终究放心不下,慢慢走出营帐。
万籁俱寂,连值宿的侍卫也在偷偷打盹。
篝火将熄,火边仍坐立着一个人。
她上前唤他的名。
他闪电般转过头,温和的朝她笑,虽身有酒气,神志却清明万分。
他没有醉。
她却不好立即走开,只好站在他身后,轻轻问候:“你的伤?……”
他却避而不答,只说道:“看来,我又要失去你。”
她心中有无限感伤。
篝火将熄,就如人世间,烟火繁华,终将消散,星光黯淡,终归隐退,世间的喧嚣终归于宁静,人生的浮沉终归于寂寞。
一切都是过眼烟云,而她想抓住的,究竟是什么?
她默默在他身侧坐下,仰望星宇。
月夜之下,默延啜见她明眸凝神,玉容带笑,夜风吹过,拂动秀发,自有清秀雅淡的高洁气质,让人又爱又敬。
不由问道:“你在想甚么,为何不说话?”
沈珍珠收敛心神,强作坦然一笑,道:“我在想,那日你答允救婼儿,我似乎尚欠你一个条件。
如今可想起向我提什么要求?”
默延啜似乎颇有不快:“我早已忘记此事,你也尽快忘了吧。
我从来不屑强人所难。”
沈珍珠执拗的说道:“我会记得的。”
默延啜畅然随意:“那也随你。”
接着说道:“你应该知道,这一去凤翔,前途多艰。”
沈珍珠微微一笑,“再怎样的艰难,我不也熬了过来。”
默延啜微有忧色,“我早知道,你是宁踏上那荆棘遍地之路,也不肯随我而去。
我虽不愿勉强你,但每念及你还要受许多苦楚,心中难能不担忧?““我既为俶的妻子,昔日可陪他受尽荣宠,万人仰视,今朝也要坦然承受艰险苦痛,这一层,珍珠早已想得通透彻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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