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每说一句,脚腿便僵硬一分,踏在地面簌簌生尘,身上皮肤也开始干枯皲裂。
几步之后刚好走出洞口,他的腿脚已如根茎陷入黄土,彻底化作一棵虬枝劲结、冠叶枯黄的巨大桑树,高达十丈的树身气势惊人,却生机黯然,任谁都能看出,这棵大树很快就要彻底枯萎了。
胡长庆愣愣看着洞外遮天蔽日的大桑树,神情既怅然又费解,“桑老爹,竟然为了一个凡人做到这份地步……就算养十几年有了感情,顶多舍出三成,不,一半修为就已经仁至义尽了吧,为什么要以命换命?这么做值得吗?”
“就我看来是半点不值。”
莽天龙不屑地冷笑,“不过这年头,各族各类混居得久了,傻妖也就跟傻人一样多。
只是不知他口中的主人是谁,竟能驱使八百年的老树精心甘情愿为他卖命,这等人物,哪怕是个凡人,也算是道行高深。”
胡长庆不明所以地看了他一眼,又低头端详濒死的封师雨,忽然从心底生出一股悲伤:桑老爹不惜牺牲本源内丹来救他,也只换来他七日生机,万一七日内取不回魂魄呢?万一桑老爹的法术失效,他再也醒不过来了呢?
他越想越难过,不禁蹲下身,用手拍打封师雨冰凉的脸颊,唤道:“醒过来!
快点醒过来!
你还没给我换贡品、立神龛,还没给我盖胡仙庙呢!
你这混蛋,不准再睡了,快点起来!”
他不断拍打着封师雨的脸,摇晃他的肩膀,呼唤声中带了点哽咽的鼻音:“顶多……我不要黄杨木牌位,不要黄铜香炉,也不要大肥鸡了,这下你高兴了吧,听见没有,你给我马上醒过来……”
面对依然没有任何动静的封师雨,一种前所未有的绝望与愤怒冲击着心口,胡长庆一把揪住对方的衣襟拉起半个身子,运足中气在他耳畔大吼一声:“七、爷、要、吃、油、炸、麻、雀——”
封师雨的身躯电击般猛地一震,霍然睁开双眼,见胡长庆一张俊俏的尖脸儿几乎贴在他鼻子上,不禁吓了一跳,不假思索地答:“成,我马上去捉。”
胡长庆定定看他,忽然眯着眼睛,勾起嘴角一笑,颜色灿灿宛如一树桃花,“不用马上,过几天也行……就七天后吧,你炸的麻雀可比烧鸡还好吃。”
为什么要过七天后?封师雨茫茫然地起身,拍去身上灰尘,觉得浑身僵痛不已,仿佛在硬石板上胡乱睡了一宿似的。
“这是哪儿?我怎么跑这儿来了?唔,好像之前看见几个穿黑衣的道士,然后……然后就不记得了。
发生了什么事?”
“那些道士偷了你的东西就跑了,我们得去追回来。”
胡长庆轻飘飘地说。
“偷了我什么东西?”
封师雨在身上一阵掏摸,连散碎铜板都摸出来了,没发现少了什么。
“不是钱啦,是魂魄。”
“魂魄?”
封师雨露出一副匪夷所思的表情,“人身上真有那玩意儿?长什么样?拿来干嘛用?我现在不还好好的吗?”
“我是说真的,你被他们取走了一半儿魂魄,要不是七爷法力高强、及时赶到,与那些恶道士大战三百回合,搞不好你连另一半都保不住,直接呜呼哀哉了,哪里还能醒过来!”
胡长庆连比带划地向他宣扬自己的功绩,一脸邀功地说道:“怎么样,庆幸自己供了七爷当保家仙吧?为了增加七爷的法力,更好地保你平安,你得给七爷准备红漆神龛、黄杨木牌位、黄铜香炉,还有每天一只——不,两只大肥鸡……哎,你别走啊,我还没说完呢!”
莽天龙冷脸站在一旁:这么只奸馋懒滑的狐狸、无药可救的二货,究竟怎么修行到今日的?长处的话……估计也就是皮相了,他无声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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