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摸煎熬了三四十分钟,雨声小了,我正要去门边儿,门却自己开了,老张又来客了。
门槛上,背着光,站着老张的客,我看不清脸,只能确定性别男,但在那霎,他简直就是上帝派给我的天使,因为万丈晴光擦过他的轮廓,照进了屋子——这意味着,雨停了,我终于可以骑车回学校,奔我初恋去了!
我把盘塞进包里,对老张喊了声再见就要冲出门。
与天使擦肩而过时,背包上的徽章刮住了他的裤腰别儿,差点把人裤子拽下来。
我非常尴尬地低说抱歉,不敢抬头,再好脾气的天使遇到这种事也难保不冒火。
匆匆逃离了犯罪现场,我直奔我的捷安特山地,却见旁边停了一辆竟然没上锁的定制级公路车,是谁的显而易见。
那车可真帅,湛蓝的哑光漆,线条舒展的炭架,弧度嚣张而完美的车把,我凑近瞧了瞧,啧啧,那叉子,那牙盘,那中轴……我忍不住抓起车架掂量,呦,还有那重量——家里有阿姆斯特朗迷,我耳濡目染也认得一些——我很嫉妒地想,这样一辆所有部件加起来没个十几二十捆儿粉红票子砸不下来的彪悍级帅车,不上锁,就这么搁这儿,显气粗么?我让你下午就丢!
可半小时之后我就后悔了。
如果我有婴儿般透明肌肤,大家绝对看得到我的肠子青成了什么样。
事实证明,各位啊,千千万万不要去咒别人,切记切记。
因为在你还没看得到别人的下场前,往往就先看到自己的了。
我飞车回学校,兴奋地去男寝找我那初恋分享所获,传达室破天荒没人,直接我就噔噔噔上了楼,一路奔到他房门前猛然停住,抬手刚想敲门,猜我却听到了什么?没错,那个声音。
我傻了一样站着,直到他们完事儿。
似乎连道别都没有,门开了,她正要走,却和初恋一同惊见站在门口的我。
至少七米的距离,我没戴隐形,却清楚地看见初恋的脸皮微微在颤,似乎要掉下来。
我已不记得她最后是怎么走的,他是怎么拉着我摇着我说了些什么,而我又是怎么挣脱了离开的。
反正最后的结局就是,我的初恋就这么丢了。
我的沮丧不在于丢失的那个人,而是那个恋。
再后来我躺在床上,下意识去摸脖子,惋惜这人的照片终将不能进驻那颗心的时候才发现,祸,真是从不单行——我还丢了我那不值钱却装载着儿时梦想的破项链。
四年前的六月一日啊。
负三
我叫桑尚陌。
据说起名时我妈执意要体现她一知半解的乐府情怀《陌上桑》,我那经济学教授爹说,那就叫桑下陌,妈说名字里不许有下字。
争来争去,我就成了桑尚陌。
爹叫我小陌;我妈叫我尚尚,说是取上上的谐音,意为天天向上;同学朋友叫我尚陌;张帆叫我陌陌。
张帆是我指腹为婚的青梅竹马。
他爹娘与我爹在同所学府任教,两家四人自婚前便相识且友好,遂口头约定下代联姻。
这是一半玩笑一半真,如果我和张帆互不喜欢,他们自然是不会勉强的,毕竟这是自由恋爱横行的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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