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丁清就这么趴在他的身上,有些昏昏欲睡。
昨夜永夜之主打搅了丁清的睡眠,其实一夜未睡并不影响她,只是紧绷的神经得到片刻松懈,瞌睡便一股脑侵袭过来。
稀稀拉拉的雨声扫过路边的青竹,带着沁人的浅香。
丁清半昧之际,听见周笙白与她说话。
他喊她:“清清。”
丁清哼了一声,算是应下。
他道:“其实我娘在生下我时,并未与她所爱之人成亲,她直至死后才相信,那个人从未爱过她。”
丁清闻言,稍稍清醒了些,沉重的脑袋磕在他的肩头,她知道周笙白在对她袒露一些藏于他心中多年的秘密。
“所以我想先娶你,再要你。”
周笙白的一吻落在丁清的额角:“我爱你。”
丁清在听见这句话后,呼吸便渐渐平稳,她已经睡着了。
周笙白把人搂好,自己稍微往后靠,让她趴得更舒服一些。
桃花眼望向偶尔被风吹起的车帘,可见车外细雨蒙蒙中青竹摇曳,晶莹的雨水如雾一般散开,一片片泛着水光的青竹叶好似飘零的雪。
周笙白的娘死在一个雨雪交加之夜,那是玉苍山的悬崖边,山巅风大,将平日里面对恶鬼也万分强势自信的女人打压成了纤瘦可怜的模样。
她手中举着剑,对准自己的脖子,长发淋了半湿,甚至结了细细的冰渣。
她用自己的性命威胁站在她对面的男人,她问他能不能为了她放弃他的计划,即便不能为她,又能否为他们的孩子想一想。
当时周笙白就站在不远处的斑竹后,枯败的竹枝上满是白雪,而站在他娘对面的那个男人,眼底无悲无喜,甚至涌上了些许烦躁。
周笙白不懂,那个人能轻易对他娘说出喜欢,又为何能在对方以死相逼时,连一丝怜悯也吝啬。
后来他娘死了,一剑抹了脖子,热血淋漓地洒在了雪地里,死前还朝那个男人颤巍巍地伸手。
他看见那个男人朝娘走了过去,蹲在她的身边,目光中终于涌现出些许情绪来,那是不解的鄙夷,他觉得她蠢。
他是喜欢她,可他的喜欢高高在上,正如他也喜欢古董花瓶,喜欢书墨字画,喜欢珍珠美玉,喜欢一只乖巧的猫,听话的狗,这都是喜欢,与喜欢那个将死的女人,没什么不同。
“你让我很失望,周离虞。”
他是这么说的:“我以为你如此过人,应当懂我,可原来你这么脆弱。”
一个女人,抛弃了自己的丈夫与十多岁的女儿,不顾一切地跟随另一个男人,多年无名无分,甚至为他生下一个孩子。
她以为这个孩子是什么?他们所爱之证?
他不过是被抛下的可怜虫,没有任何身份的多余者。
可那个女人在去玉苍山赴死之前,还算做了一件好事,就是书信一封给她曾抛下的丈夫。
书信中写,若她有意外,请她过去的丈夫帮忙照料遗留下来的孩子。
她不知她过去的丈夫已经死了,中堂周家成了她的大女儿周瑷当家,周瑷领人前去玉苍山时,见到的便是满地猩红几乎融化了白雪。
一个年幼的孩童衣衫褴褛,背着巨大双翼,鹰爪盘坐,一头微卷的长发被风吹乱。
他獠牙未收,满嘴鲜血,神色淡淡地看向那个尸体已经被冻僵的女人。
周瑷认出了女人是她出走多年的娘,而那个惹人惊呼,完全异类的孩子被她带回了云川城周家。
周笙白不喜欢不牢固的感情,总让他想起他娘当初的卑微可笑,还有那个男人的决绝。
索性,这些都已经过去了。
他记忆里惹人厌恶的人都不在人世,知晓他秘密的人也死了。
周笙白伸长了右足,可见鹰爪锋利,他无所谓的以掌心顺了顺丁清的背,将车窗外的青竹挥去,阖眼把人抱得更紧。
他有小疯子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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