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记六年前,当程玄佑谋逆叛反陷入僵局之际,他如是对自己道:
“不能退,不可退。
因了退了输了,幺妹楚楚再无可立足之地。”
所以,他不惜派出刺客暗杀身份已是尚书夫人的林婉之——只要林婉之一死,她的夫君,程玄佑的敌对统帅萧奕安定无心再战,必败。
而六年后,当程玄佑始终为林婉之的死耿耿于怀而起了废后之念,他依然如是对自己道:
“不能忍,不可让。
因为忍了让了,皇后楚楚再无可立足之地。”
所以,他不惜派遣侍书埋藏一具假尸身在镇国禅寺树底,并藉助“爱妻”
董澴兮的信任,令她心甘情愿牺.牲.色.相.诱.惑程玄佑,再以金蝉蛊毒杀之。
只因程玄佑一死,只要楚楚能顺顺利利诞下“皇嗣”
,她便能永掌皇权,再无所惧怕。
……
透窗而过的寒风,刺骨,凛冽。
不知何时开始,花瓣一样的雪片自晦暗深沉的苍穹洒落,这是入冬时节第一场雪,纷纷扬扬,萧索冰寒,不见停止依然不见变小,就这般无穷无止似要维持到俗世尽头。
缓慢侧过脸,花倾城平静如水的目光流转至书案处置放的紫檀匣盒时,幽幽黑眸有了一闪而逝的隐含。
紫檀木盒里有一剂无色无味的药粉。
此物看似平淡,却常常被他麾下将士们涂抹于冷箭,用来在战场上杀敌制胜。
当年,他曾用它毒杀林婉之;尔后,他依然会使用它,杀尽一切阻扰皇后坐拥江山之人。
但是今时今刻,他忽然有了刹那的迟疑。
虽然,他行事狠毒。
虽然,他处事偏颇。
但他处处维护处处偏袒的胞妹楚楚,竟开始光明正大地在他面挑选男宠,正如他从未正眼看待的董澴兮,不知从哪一刻起,已有新欢。
……
不自觉地抿直了唇线,花倾城步回书案,轻轻拉开未锁的木屉。
堆积如山的书笺里,有被铁屑所蚀而留有黑斑的木质卷轴。
失神。
继而,一声低沉浑厚的叹息。
故人虽逝,铁血,未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