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闳看着地上的水渍和陶片,心道大概这就是那壶菜汤了,母亲盛怒之下,怕是妹妹也被训斥了一顿。
他心疼妹妹,怕自己还嘴让妹子再出来挨骂,就只和平常一样忍着道理不讲,等待母亲发泄完。
“你妹子还未嫁人,那粗鄙妇人竟说什么缺东西去她家里拿,笑话!
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如何随意迈出院门?她家的女儿难不成就是这样不顾脸面招蜂引蝶的浪荡做派,竟也勾着婵儿有样学样不成?”
萧母眼中蓄满了泪水,脸色也极其苍白,咬牙切齿,“这里如此不堪,仿佛没有受过教化,天下竟还有这般野蛮之地,就算是当年叛军在的地方,也未有如此景象……”
“娘!”
这下萧闳已是白了脸,便是孝道都不顾也得开口打断,“你这是什么话!
这话可不能出去说啊!”
萧母自知失言,却仍是铁冷着一张脸,强撑道:“是,你娘气糊涂了,便轮到你这个做儿子的指教,你刚到这里不过半日的功夫,素日来谨守的礼数也忘到脑后去了,好,很好,真是人杰地灵的好地方啊!”
“儿子失言,忤逆不孝,请母亲责罚。”
只要母亲不这样说话,萧闳便知足了,他赶忙跪下,战战兢兢三叩请罪。
“来良慈郡赴任是儿子一意孤行,母亲若责怪,便责怪儿子吧!”
到底是自己养这么大的孩子,见如此向自己赔罪,萧母的气也略略顺了,硬着心肠不去扶。
她正要开口,萧婵突然从帘后出来,也在哥哥身后一步处端正跪拜:“是女儿一时糊涂,忘记母亲素来耳提面命的礼数,忘形不知,竟与外人说了那么多句话,实在是伤风败俗,惹母亲生气实属不孝,母亲如若想要责罚,便责罚女儿吧,哥哥明日还有公务在身……”
“你们两个……我怎么生了你们这样的孽障……”
萧母以帕拭泪,“若不是你们两个拖累,我早便寻你们父亲去了,何故在人世上遭这份罪?你们父亲在天有灵若是知晓你们如此不孝,该如何安然?你们是姓萧的皇亲国戚,就算如今我家没落,也不能辜负这份与生俱来的尊贵!
做人贵在自强,平日里我怎么教导的,来了一处新地方便全忘了,我的命为何这样的苦……”
说罢掩面而泣。
萧闳和萧婵二人忙膝行上前去抚慰,又是端茶倒水,好一番磕头赔罪,萧母才算好了许多,但仍是晚饭未吃一口便去一个人睡了。
这样一折腾,第二天萧闳到楼船上时,膝盖行走已是有些艰难,眼眶也发黑,整个人不复昨日那红光焕发的精气神,全然颓靡,眼神也黯淡了。
良川王年纪小,看不出这个,但昨日那个清点数目的妇人是宫中女官,一看萧闳便知许是出了什么事,但也不好多问,只让他今日先和小殿下多说说话,熟悉熟悉。
萧闳本要去向公主殿下请安,但一问才知,殿下今日又去到田里,无奈人手缺得紧,女官也要一会儿赶去,不然霜降下来,抢种的粮食便都毁了。
萧闳听了心中敬服,公主是何等金尊玉贵,为了百姓与军中的口粮,便是连尊卑都顾不上,一心一意尽己所能。
若是母亲能体谅这份苦心,他和妹妹的日子或许能好过一些。
然而母亲是最重礼数的,将原则看得比性命还重要,就算家中最困难的日子,饿着也不许妹妹抛头露面,怕是让她知道公主所为,只会斥道伤风败俗有辱皇家威严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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