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闳纵使见惯孟苍舒这个样子,也还是严肃警示,可手上却不自觉接过草编的长耳小兔,顺势还在春风里摇了一摇。
“仲圜,那我问你,这朝廷内外上下官职,是清贵与权重的位子多,还是琐碎繁杂吃力不讨好的位子多?”
听了好友看似漫不经心的话,萧闳站下直道:“那自然是后者低微不胜枚举,前者寥寥才称之为紧俏。”
“你我二人今时今日囿于家世与资历,实难触及机要,既想高官厚禄又想闲职悠游,岂不如白日做梦?若非险要纠葛,哪有这般机会给予你我来得二千石之名实?你说我太过不切实际,但你所求所想,才是真少了些脚踏实地。”
萧闳闻听此言先是怔忪,再沉吟后方开口道:“你是对的。”
后又露出无奈的笑来,“从来都是你劝我放开眼界敞怀心胸,今日我又让你见笑了。
不过还好是你言及此等关窍,若是旁人,哪会与人掏心掏肺说这个不讨好的话来。”
指尖的绒草小兔在微风里轻摇慢摆,萧闳静静看着,叹息之声又再催动小兔饱满的脑袋晃动。
孟苍舒早已在方才凑近些许,低声道:“仲圜你自幼抑怀,虽是宗室子弟,却因家中境况既背负这般贵名,又要为柴米油盐劳悴心力,如果是旁人,不知有多少怨怼,可你孝敬母亲看顾幼妹尽心竭力,多忧多思实属无奈,我知你难处,你知我脾性,你我相交多年,哪还用如此客套,自然是有话直说了。”
其实萧闳已是被说动了,可他天性多思,不免忧虑也多于旁人。
“刺史之责不止在治理一方,你下要安抚流民,上要……”
虽是身处荒郊野岭,可萧闳还是下意识左右张望,在确认二人四周连只会叫的蚂蚱都没有后才接上,“上要监察出镇诸侯王皇室子弟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时时刺探消息回禀朝内殿上。”
“多大点事儿。”
萧闳侧头去看说这话的孟苍舒,只见他笑容明澈,自然阔落,一双弯起的眼睛里别说惧意,便是犹疑也没有半分。
多年挚交,已对此人此样见之不怪,萧闳一拳敲到孟苍舒肩膀斜侧,笑道:“对,多大点事儿!
我也在朝中奋发一回,这样你我内外将来也好有个照应!”
“还没做亲贵权臣就想好了如何内外勾结,还是你胆大包天,我自愧弗如。”
孟苍舒故意啧出声笑。
萧闳直拱手道:“岂敢岂敢,都是奸人挑唆得好啊!”
二人又仿佛回到了太学生时期那无忧无虑的日子里。
但只有孟苍舒自己心中清楚,他是再也回不去的。
第2章
平心而论,孟苍舒也不是一点都不担心自己未卜的命途,只是上次身死的经历给了他一个醍醐般的启示:那便是担心这一行为本身对于命运来说毫无意义。
上一辈子,导师一个电话,表示手头项目没有他不行,要他不必急着赶出毕业论文。
孟苍舒知道个中隐语:自己怕是要延毕。
不过他还是慷慨表示一切都不是事儿,会继续燃烧自己,为学术事业发光发热。
可到底心中还是不免惴惴于求学多年而象牙塔外风云变幻,到自己出塔之日前途境遇一概未知,心里惶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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