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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上李盛现下其实并不得空,他新制的“梧桐夜雨”
琴身已经上好了第三遍漆,可他还没能选定做琴弦的材料,此时正在苦苦思索,是用冰弦好呢,还是要用银弦?
不过一听是皇后有请,李盛马上将“梧桐夜雨”
小心放置好,便赶了过来。
等李盛从钟鸣殿赶到含凉殿的时候,崔泽芳已经换了家常的小衣服,在内殿里等他了,身边也只留了阿直一个人伺候,知道李盛进来了,崔皇后也不迎出来行礼,只是从榻上坐直了身子,伸出一只玉手来,叫了一声:“大兄~~~”
。
李盛迈步走到榻边,握住了崔皇后的手,搂着她坐在了榻上,柔声问道:“阿阮,怎么了?”
。
崔泽芳将头倚在李盛的肩窝里,来回蹭了两下,却并不说话,李盛见她双眼微微泛红,眉间揪起一个小疙瘩,便伸手在她眉心来回缓缓按揉着,低声说道:“又在为什么事情生气,你这个急脾气真是改不掉了......”
两人间此番情形,若是给朝中大臣看到,必是要集体惊掉下巴的,人人都知道今上李盛从小被郑太后养在膝下,又受她辖制多年,性子格外的宽厚绵软,而皇后崔泽芳则刚毅果敢,谋略胸怀不逊于男人,而且皇上身边现如今除了几个早年被册封过的老宫人和一些偶尔受过宠信的宫女子,连个妃位的都没有,想象中,皇上皇后两人间相处必也是女强男弱,没什么情趣可言的,谁能想的到那一贯形容端方肃谨的皇后,在皇上面前却是如此的小女儿姿态。
“大兄,如今外面有些恶毒传言涉及民儿的婚事,永嘉坊的嫂子大约是误会了,闹了一场,今日被哥哥送到松鹤园的姑子庙里去了,我找民儿来问,可听他话里话外的意思,似乎也不并想与永嘉坊结亲,这好好的事情,怎么会突然闹成这个样子......”
崔泽芳伏在李盛的怀里,细细的说着这几日的事情,李盛并不打断她,也不急着回她的话,只用手轻轻梳理着她脑后的发绺,任她絮叨着。
“民儿竟说若是不与林儿成亲,只要哥哥一心辅佐于他,反倒是更好些,还省的哥哥被人攻讦是外戚当权,你说说,他的心思怎么如此简单呢,就算是他信任哥哥,就算是我们和哥哥亲厚,可这朝政上的事情,怎能想的如此浅显幼稚呢,虽然那是我的亲哥哥,我也并不敢保他能永远对我们李氏江山一片忠心啊,所谓人心难测,如今哥哥权盖朝野,若是民儿不娶了林儿做太子妃,我又怎么能安心呢,他倒是反跳出来做好人,简直是......”
李盛听崔泽芳如此一说,心下不由感慨万分,他轻轻板着崔泽芳的肩膀将她扶起来,看着她的脸说道:“阿阮,这些年来,总要你为了我们父子二人操心费力,实在是辛苦你......”
阿阮乃是崔泽芳幼时的小名,李盛生母崔贵妃,乃是崔泽芳的姑姑,两人自成婚后便是一个“大兄”
,一个“阿阮”
的叫着,这些年从未变过。
外人眼里,崔泽芳是那谋略过人高高在上的一国之母,而于李盛眼里,她却永远是那个才十五岁的小妻子,虽则还是个孩子,却能周旋于母后和长姐之间,一会子装傻弄痴,一会子义正言辞,尽力护得自己和民儿的周全,自己是个没用的泥人性子,那些年里,有时候烦起来便想着还不如早些死了才好,阿阮却又哭又骂的激着自己一定要撑下去,一直到了今天,她仍是这幅脾气,燥性子不服输,万事都要插手谋划,却是一心一意为了自己和民儿打算。
见李盛眼中情意款款,崔泽芳脸上也淡淡浮起一片红晕,却仍是使着性子恨声说道:
“你别想劝我,我知道你又要替民儿开脱,可他实在是太不开窍,你想啊,若是因为林儿做了太子妃,哥哥不得不于朝政上退一步,对民儿来说,岂不是大好事吗,我虽是崔氏女,但如今更是李氏妇,难道看着哥哥于朝野一人独大,会不担心受怕吗?可这话要我如何与民儿说出口呢,他自己不懂就罢了,还不受教导,真是白白费了我这么多年的心思。”
等崔泽芳一口气说完了,李盛才捏了捏她的脸颊,轻声说道:“我不是要替民儿开脱,只是他如今大了,你总要慢慢放手让他自己去做决定,有些事等他吃了苦头,才会明白事理,至于哥哥那边,你也不要过于忧虑了,那不是别人,是你的嫡亲大哥,已经这么多年了,还有什么可疑虑的呢?”
听了李盛最后这一句话,崔泽芳脸上才从心底泛出一个笑颜来。
☆、第50章解约(下)
“哼,总归你们父子都是好人,只有我是小人长戚戚......”
崔泽芳边说,边娇嗔的瞪了李盛一眼,李盛先是被她逗的一笑,想了想,才又整色说道:“阿阮,你与我说实话,是不是除了顾氏,泽厚他如今也并不十分情愿与民儿联姻了?”
“哪有?大哥绝没有这样的心思......”
,崔泽芳几乎是不假思索的便马上反驳道。
李盛微微一笑,慢条斯理的说道:“若不是泽厚也有了其他想法,又怎么会让顾氏闹起来的消息传到了你的耳朵里,若他只是单单想惩戒那顾氏一番,法子多的是,又何苦要大张旗鼓的把她送到姑子庙去呢?”
崔泽芳一怔,脸上慢慢的露出一丝悲戚之色,看着李盛,缓缓说道:“大兄,照这个情形下去,是不是大哥迟早总要和我们离心离德的?”
李盛见她伤心,连忙收了收手臂,将她紧紧搂在怀中,轻抚着她的后背,柔声说道:“你莫要如此担心,不管是你,还是泽厚,已经很对的起我们李家了,民儿虽稚嫩,可他的想法却也不是没有道理,我们若是一味强要绑住你大哥不放,哪怕林儿做了太子妃,也难保你大哥就不与民儿离心啊,如今既然两边都不情愿,还不如放手让他们去,难不成你还能看着民儿一辈子吗,这江山,总要靠他自己守牢的......”
崔泽芳伏在李盛怀中,心中却是五味杂陈,若是这话从任何一个别人的嘴里说出来,崔泽芳必要先怀疑其真假,后耻笑其愚蠢,可说这些话的人是李盛,崔泽芳却知道他说的都是肺腑之言,李盛从来就没想过要坐上这帝王之位,若是让他做个闲散王爷,他定会活的比现在恣意快活百倍,可只因为他是姑母的儿子,才被郑太后选中,经过郑崔两家联手谋划,李盛才得以登上了王位,从此便做了十年的傀儡。
当年窝在清凉殿里的那段日子,本是极为屈辱痛苦的经历,却也不是没有甜蜜的时候,那时无论自己做了什么,李盛都是百般的包容,有时候她被长公主欺辱后回到内殿,像个泼妇般的哭叫咒骂,胡乱打杀宫人,李盛也从未责怪过她,也总是像现在这样,等她闹累了,再将她紧紧搂在怀中,低声细语的慢慢抚慰,虽最终能拿下郑太后与长乐公主是自己和哥哥多年卧薪尝胆的功劳,但李盛完全的信任与支持,也是极为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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