伽蓝里的人都说,什么样的人生什么样的种,我娘是大坏蛋,我是小坏蛋,大坏蛋领着小坏蛋,天天到处干坏事。”
夏侯潋的安慰没有让他觉得好过,他心里只有苦涩。
他明白夏侯潋,杀人放火从来不是他想干的事,要不然也不会费尽心思毁了伽蓝,也不会改头换面遁入市井。
夏侯潋想过的是安稳的日子,他明白,他一直都明白。
沈玦疲惫地摇头,道:“此间事了,我会给你换个差使,去东厂案牍库管管文书就好。”
“我的字写得像狗扒地,你真放心我去管文书?”
夏侯潋伸过手来揽住沈玦的肩膀,和沈玦一起望着空中飞舞的枯叶,“没关系的少爷,真的没关系的。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哥,他那个人平时傻呆呆的,其实看事儿看得比谁都明白。
他有一回跟我说,走了这条路就不能停,你要一直往前走,要不然恶鬼会从地底下爬出来抓住你的脚踝。
你是这样,我也一样。
横竖到了这个田地,我管不了那么多了。
以后你是坏蛋老大,我是坏蛋小弟,你领着我我跟着你,咱俩一起去干坏事。”
“可这是错的,夏侯潋。”
沈玦道。
他仰着头,徐徐的山风吹过来,叶子簌簌落下来,漫山细碎的低语,每一句都在说,这是错,这是罪。
夏侯潋淡淡地笑,“可这也是命啊少爷。
你记不记得我跟你说,其实我们的选择没有很多。
要是重来一次,我还是会去杀柳归藏,还是会去杀弑心。
我还是会变成一个刺客,变成无名鬼,白天练刀,晚上杀人。
所以即使重来千次万次,我都会在这个时候选择站在你身边。
如果这是错,是罪,只要你没事儿,那就让我一错到底吧。”
一错到底,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他不是圣人,他只有一双手一把刀,只能保护一个人。
他不怕罪恶,也不怕报应,只怕沈玦落得和他娘一样,只怕自己还像当初那样无能为力。
片片槐叶从天穹落下,阳光透过叶间的缝隙射下来,是道道金色的光柱,里面有尘埃飞舞。
沈玦觉得他和夏侯潋也是那无数尘埃中的两粒,在光潮中不能自已地涌动,随着大流向前,却终于在茫茫尘海中拥抱住了彼此。
他心里有悲伤也有甜蜜,是满腹苦涩中的甘甜,矛盾,又惹人沉迷。
他步步为营小心经营了十年,一颗心早已在深宫中摔打得水火不侵,坚硬如铁。
可这一刻心突然变得万分柔软,像一团棉一片云,可以用手抓住,放进夏侯潋滚烫的掌心。
“少爷,你好笨哦。”
夏侯潋说。
“你才笨。”
沈玦的声音有些哽咽,他不敢多说话,怕夏侯潋听出来。
“老是把我往外推。”
夏侯潋用力握了握他的肩头,“以后别这样了。”
不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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