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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闲散散踱进佛殿,看见常画匠师徒已在给壁画填色,技痒的红生忍不住就想发牢骚。
于是他指使伽蓝为他混颜料,自己只管拿着笔画,一边画居然还能够一边庆幸:“幸好右手没废掉。”
伽蓝在一旁调着淡彩,看红生单手起稿,不由得接话:“爷,您绳花绾得极好,若是换了别人,手早就从绳套里扯脱了。”
红生得意一笑:“我到底是慕容家种,论骑马狩猎,你也别小看我。”
伽蓝连忙笑着奉承道:“岂敢岂敢。”
这时慧宝大师的病也快痊愈,正喜滋滋拄着手杖在佛殿里溜达,他先是看常画匠画《猕猴王本生》,津津有味看了半天后插口:“常先生啊,你得多画一些小猕猴,本生故事里说有五百只呢,你总不能太敷衍我……”
“是是是,”
常画匠在墙上涂涂抹抹,笑指着一旁道,“大和尚你放心,待会儿我在这里画一棵树,树上蹲得全是猴子,可好?”
“善哉善哉,主要还是靠您来画,我只是一家之言,一家之言……”
慧宝大师甚满意,很快乐的溜到一边。
红生画得是《兔王本生》,他这幅画里动物最多,引得慧宝大师驻足良久。
红生正画到动物们搜集食物一节,细笔正勾着个胖胖的水獭,小爪子扑出溪中鱼,憨态可掬。
大和尚一激动,便忍不住提议道:“郎君将鱼画得大些,让水獭将鱼儿举在头顶上,好不好?”
红生还未回答,伽蓝倒在一旁笑说:“善哉善哉,可惜画中鱼儿,却要因大师而死了。”
慧宝大师脸一红,只能合掌道:“善哉善哉……郎君是还记着抓鱼的事么?我做林檎麨给郎君吃,好不好?”
这下反倒换伽蓝不好意思,慌忙还礼道:“多谢大师。”
闲居世外,每日青山不动白云苍狗,几乎忘记人间岁月。
转眼过了一个多月,这日朝食后,红生正在佛殿给壁画填色,忽然伽蓝笑着走近他身旁,将一枚绛红绢囊轻轻系在他刚痊愈的左臂上。
红生诧异低头,看见随在伽蓝身旁的阿蛮总角上挂着鲜红的茱萸果,这才悟到:“啊,都已经重阳了?”
“是的,爷,”
伽蓝笑道,“如今咱们住在山顶,不用登高了。
祝王爷无病无灾、多福多寿!”
阿蛮在一旁拍着手边跳边笑,兴奋地说与红生知道:“大和尚说,今天餔食我们要在野外吃,有好多好吃的呢。”
“哦?是吗?”
红生笑着往颜料中加了点牛皮胶,将饱满黏稠的赭红色捺上墙。
在红生左臂受伤时,他用的颜料都是外行的伽蓝所调,因为控制不住胡粉的分量,伽蓝将所有颜色都调得极艳;于是《兔王本生》有了火红色的狐狸、雪白的兔子、棕黄色的猕猴捧着碧绿的果子、黛紫色的水獭举着月白色的鱼……
这样纯的颜色慧宝大师竟格外喜欢,强烈要求红生保留,于是他在伤好之后,便因循伽蓝调出的色彩继续作画。
当比对着墙上颜色,调出从前很忌讳的斑斓陆离,他竟像是在追随仆人豪迈不羁的脚步,让他于放肆奔跑间,获得极自由的快意。
他想伽蓝是对的,他们各自的性格就隐藏在这些矿石粉的混合里,掺了水与胶,在笔下融和,这份感觉很微妙。
红生盯着手中蓝色的石青看了许久,偷偷试着将朱砂与石青调和,想了想,又多加了点石青,这一来竟调出极妖异的紫,红生心中一撞,慌忙将这紫色洗去。
他心虚地抬起头,才发现伽蓝与阿蛮已经跑开,忙问过常云才知道他们已去后山帮慧宝大师摘橘子了。
红生放下心来,便又低下头去抚摸缚在臂上的绛囊;削玉似的手指轻轻捻弄,感受椭圆的茱萸果在囊中簌簌滚动的触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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