伽蓝闻言直起身,望着骆无踪回答:“王爷似乎另有打算,如今王爷跟着常画匠画壁画,似乎找到了慰藉——先生您是知道的,这大半年来,王爷一直不开心。”
“嗯,”
骆无踪因伽蓝的话轻叹,“这样也好,随王爷高兴吧,我也不问了。”
这时伽蓝却抱着水瓮走到骆无踪跟前,躬身说道:“小人却有事想问先生呢……”
“是不是又找我打听赵国的事?”
骆无踪笑道。
伽蓝答应得越发恭谨:“正是。”
骆无踪想了想,答道:“虽说赵国境内仍有动荡,倒并没发生太大变故,倒是八月褚大都督在寿春遭遇惨败,晋国的北伐失败,主上似乎要打消北伐的念头了。”
“哦,谢谢先生。”
伽蓝道了声谢,语气比先前轻快了许多。
于是二人一路说笑,沿着山麓回到宴席上。
这厢阿蛮得了石雕鹦鹉藏钩,正闹着拉众人玩藏钩游戏,见到伽蓝回来了,便要伽蓝与骆先生一起加入。
席上一共八人,阿蛮与常画匠、常云常清一组;红生与伽蓝、慧宝大师、骆无踪一组。
两组人面对面坐了,由阿蛮这组先藏,只见他们背过手去挤挤挨挨将藏钩传递着,脸上表情各异。
红生这一组人便盯紧了他们的动作,待到钩已藏好,就要猜此刻钩子正落在谁的手中。
常画匠笑嘻嘻道:“钩子在我手中。”
阿蛮晃着拳头做鬼脸:“不对,钩子在我这里!”
常云常清却绷着脸望天,偶尔对视交换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半晌后红生这组确定:“钩子在常先生右拳中。”
常画匠顿时泄气,将钩子送到他们面前:“你们是怎么猜到的?我藏得那么好!”
只要仔细观察其实也不难猜,红生只是发现常画匠右肩一直很僵硬罢了,然而他却笑呵呵地卖关子:“此中奥妙不可言传……”
说罢换红生这组藏钩,他与伽蓝紧紧挨在一起,这时夜幕中黑云浮动,掩去天边半块凸月;野风吹得篝火晃动,晦暗的光线中,四人的手交叠错落,直看得对手眼花缭乱,哪里还盯得住藏钩的所在。
只见红生脸上挂着意味不明的浅笑;伽蓝则表情木然,却更显得高深莫测;骆无踪满不在乎的东张西望,甚至放开一只拳头去举箸拈菜吃;只有慧宝大师在傻乎乎笑着,对常画匠他们道:“钩子可不在我手上哦……”
这四人除了慧宝大师,另外三个都很奸,常画匠他们实在不知猜谁才好,商量了半天,最后胡乱猜是红生,当然猜错了。
钩子在伽蓝手中,他笑着将手中藏钩呈给常画匠他们看,惹得那几人捶胸顿足。
胜者为王,接下来还是红生他们藏。
长袖攘攘,当八只手乱纷纷摸在一处时,红生只觉得伽蓝的双手忽然将自己的拳头捉住,一只温热的石钩被塞进他手心——那交付过藏钩的手指竟缓缓斜滑过他的拳头,在他手背上留下一条微痒的暧昧痕迹。
花斑石雕琢出的鹦鹉湿润润的,似乎在伽蓝手中沁了点汗,钩子圆润没有棱角,却意外而分明地灼着红生的手心——这样隐秘的私相授受不同于以往,作为游戏的一环又不容人拒绝,他想这人到底是有意还是无心,呼吸便不由得一窒。
红生在昧然火光中微微侧过脸来,目光碰到伽蓝的眼睛——那双茶褐色的眸子并没有看他,而是带着浅浅的笑意直视前方,被篝火的颜色染红,像嵌在金器上色泽最明酽的琥珀。
红生来不及辨认其中意味,就已经被这明亮的光泽吸引住,只是一瞬间的恍惚,却听见对面阿蛮拊掌笑道:“钩子在慕容大人手中!”
红生一怔,回过神来,就听阿蛮继续嚷道:“慕容大人一直盯着伽蓝看呢,定然是从他手里接了钩子!”
红生只觉得双颊猛地一热,似乎方才消散的酒气又重新聚回脸上。
周围响起的笑声让他暗暗恼火,却只能不动声色,心不在焉地陪大家继续玩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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