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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丧服之后安永官复原职,继而被调回工部,暂任水部郎中。
只有陶钧对此很不满,认为是自己占了安永的职位,又要找他赔罪,后来被安永费力拦住才算作罢。
这时候偏偏发生一件大事,让朝野上下又骚动起来——原来这些年一直蛰伏在边荒的司马澈,终于羽翼丰满,开始举兵收复中原。
局势的变化让许多前朝旧臣惶惶不安,其中最淡然的要数安永,最紧张的反倒是他身边的冬奴。
冬奴只要一想到自家公子为前朝皇帝吃得那些苦头,就忍不住掬一把辛酸泪,如今司马澈卷土重来,他生怕蛮皇帝一时恼恨,又把邪火撒在公子的头上。
这一切只有玉幺毫不在乎,她欣喜于安永总算出孝,在崔府上下全都除去缟素之后,就见她天天打扮得如同艳鬼昼行,靓妆冶艳地陪在安永身边。
面对司马澈的正面进攻,奕洛瑰这一次倒是泰然处之,除了派兵反击,该过的生辰日还是照常庆祝。
这一年的千秋节大宴上,奕洛瑰收到了一份很特别的礼物——来自浮图寺进献的汉译《四十二章经》。
收到这份礼物时奕洛瑰龙心大悦,在偷眼瞥见安永艳羡的目光后,更是得意洋洋,于是亲自问进宫献经的小沙弥道:“才两年工夫,就能译出一卷经文来?这些都是你译的?”
小沙弥羞涩地笑了,双手合十地回答奕洛瑰:“陛下,我在译场里只译第一遍,全文是教我写字的先生帮忙润色的,另外还有先生誊抄经文,因为我的字不好看。”
殿上的文武百官听了他诚实的回答,全都被逗笑了。
这一夜宴罢,奕洛瑰带着佛经回到承香殿,也不再召幸妃嫔,就自己一个人坐在灯下展开经卷诵读。
起初他觉得自己总算窥见了崔永安的内心,因此心中带着得意的窃喜,哪知通读了全部的经文之后,一颗心却是跌到了谷底。
原来他一直误会了崔永安。
他以为这些年那个人始终在怨恨自己,所以想尽办法弥补——不打扰他守孝,恢复他名爵利禄,甚至大赦天下成全他和一个女人。
他以为只要这样自己就可以与崔永安殊途同归,岂料根本就是南辕北辙。
原来崔永安不会恨他,也不会爱他。
只要读透这些经文,就知道自己过去逞性妄为,对他不过是仰天而唾、逆风扬尘;而自己亡羊补牢,想与他修好,对他却不过是刀口涂蜜,贪之断舌。
原来那个人想做的,是断欲去爱;是离欲寂静;是内无所得、外无所求;是心不系道、亦不结业。
奕洛瑰烦躁地将经卷一把抛在地上,不甘心地起身在殿中徘徊,彻夜无眠。
“崔永安,崔永安……”
他在口中喃喃默念,双目紧盯着窗棂间冉冉而生的曙光,十指紧攥,“你要灭尽爱欲垢染,我偏偏要把你拉进红尘……”
说罢他立刻召来内侍,令人火速前往浮图寺,将译经的小沙弥召进宫来问话。
当小沙弥赶到承香殿时,奕洛瑰已经拾起了地上的经卷,梳洗之后正襟危坐在御榻上,整个人看起来神清气爽。
小沙弥双手合十,刚向奕洛瑰行了个礼,就听奕洛瑰等不及说道:“你译的这卷经,我昨夜就已经看完了。
虽然每章篇幅都很短,义理却很精深,真是难能可贵。”
小沙弥闻言羞涩地笑了起来,对奕洛瑰道:“陛下,那是因为这《四十二章经》里的内容,都是大和尚从各卷经书里仔细挑选出来的呀。”
奕洛瑰听了小沙弥的话有些意外,不禁问道:“为什么不直接译整卷经,还要特意挑选?”
“因为大和尚说,这样简明扼要,浅显易懂,修道基本的纲领也都包含在里面了。”
小沙弥笑眯眯地回答。
奕洛瑰沉吟了片刻,一边命宫人取来牛乳和酥饼给小沙弥吃,一边不动声色地问道:“这经文说得虽有道理,偏偏我却放不下爱欲,又该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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