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信,半年前那一面,竟成永诀。
他还未等到我将他忘记,怎能如此不守信约?
我整日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那只木瓜从不曾离手,那上面还残留着他的余温。
“逝者已矣,你如今的样子,九泉之下…”
刘彻不忍见我日渐消颓。
“臣妾一日不见尸骨,便一日不信。”
我固执地坚持。
可如何伪装的外表下,无法掩饰空洞的灵魂。
没有几日,我的病情在一次风寒中,急转直下,一连几日,滴水不进。
醒来时,已经没有一丝力气,刘彻眼眶红肿地坐在榻边,出神地望着我。
若予替我梳洗时,满头青丝尽断,伸手拂去,却握住大把的枯发。
“夫人…”
若予偏过头去,我从镜子里看到了她的泪花。
“莫哭,这眼泪留到本宫病亡时,才有用处。”
“夫人莫要多想,病去抽丝,过几日便会大好…”
她带着浓浓的鼻音,仔细地帮我绾发。
从那天以后,我便闭门不见,无论刘彻如何劝说,我始终藏在内室不肯相见。
我不能面对他,面对这一切,不见便可以装作不知,他们便仍在那里,永不改变。
我将身体蒙在被中,刘彻隔着被褥,紧紧抱住我,一遍又一遍安抚。
“臣妾久寝病,形貌毁坏,不可以见陛下。
愿以兄弟、幼子为托。”
我空洞地诉说着。
此生最后的心愿。
浮沉半生,蓦然回首间,才发现,那些执着与对抗,不过是镜花水月,一场虚空。
“只要爱妃肯见朕一面,朕便为你李氏加官进爵。”
他恳求道。
“妇人貌不修饰,不见君父。
臣妾不敢以病容相见。”
我无力地说完最后一句话,刘彻终是叹了一声,过了许久,室内安静下来,我才木然钻出。
几日来,刘彻仍是按时到来,即便是隔着被褥,也会同我说话,“朕知道,你恨朕,一直都恨。”
我虽然身体已经丧失了力气,可是听觉却仍旧敏锐,我开口,“臣妾已不恨任何人。”
不再有恨。
卧床了半月之久,那一日,我从梦中醒来,忽然望见满空繁星,久不动弹的身子,却觉得轻快异常。
我只身下榻,脚步轻盈,好似疾病在霎时间离我而去,无尽的星空中,赫然出现一道奇景,北斗七星连成一线,似冥冥中自有指引。
我循着月光走出门,若予慌忙地跟随着,一路向北,在一片桂花林中停驻。
“夫人,天冷气寒,还是回宫为好。”
我仿佛整个身心都沉浸在无边夜色中,只想一曲高歌,一阕轻舞。
夜风微凉,我褪下外披,忽而广袖一挥,消失已久的力气,重回体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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