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没办法开口说出一句话,心里充斥着最荒唐的想象——她如何絮絮的把所有的事情讲给G听。
她会对G说,这没什么大不了的,现在的她既没有业余爱好,也没有固定住所,有时一天工作二十个小时几乎不吃东西,有时整天整夜的躺在沙发上面,毫无节制的吃任何看到抓到的食物,然后再到厕所里扣喉咙吐掉,这对她来说已经是一种习惯了;也会告诉G,她的男朋友喜欢舔她的身体,却不愿和她接吻,甚至不会靠近她的嘴巴,听她说话,因为她嘴里满是着呕吐的味道;她还要让G知道,她的身体状况已经影响到她的工作,她的经纪人刚刚给她下了最后通牒,如果情况没有好转,就不会再给任何她新的工作……而这都是因为你啊,我的爱,都是因为你啊。
在随后的日子里,Ming的情况没有好转,反而愈演愈烈。
她在美国的一个亲戚受她父母之托来到纽约,带她去看医生,然后为她办了休学。
那个时候,她的BMI比正常值下限低百分之二十,差不多有四个月没来月经,牙齿被呕吐带出来胃酸严重腐蚀,心电图也有些异样。
亲戚不愿把她带回康涅狄格的家里,就送她去了附近的一所疗养院做康复治疗。
最初入院的时候,Ming整日穿着睡衣和绒布拖鞋,蓬头垢面,时而绝望时而易怒。
G几乎每个礼拜都来看她,有时会带些自己煮的东西过来,做得最多的是从唐人街买原料回来炖的当归鸡汤。
Ming不愿意让G看见自己的样子,却又做不到那么决绝,只好经常利用病人的特权耍耍脾气,心里却是有一些内疚的,毕竟所有的决定都是她自己做的,G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她们又像从前一样时不时地见面,在一起讲讲话,但对某些事情则是绝口不提的。
就这样一直到了四月份,一个星期三,G又过来看她。
那天中午,她们坐在餐厅里,G照例把调羹塞到她手里,没有商量余地的要她把保温杯里的炖品统统吃完,一边看她吃一边说,自己小时候身体不好,妈妈几乎每天都有一炖盅的东西逼着吃下去,吃不惯那个味道,清蒸就又改成了红烧,再多放些姜片。
一定要吃,当药吃,妈妈总是这么说的。
Ming放下调羹,看着G不动。
“怎么了你?”
G问道。
“这是你第一次说你小时候的事情。”
Ming回答,突然觉得很委屈,几乎落下泪来。
G伸出一只手扶住她肩膀,又像从前一样避开那个话题,说起最近的天气,说她在医院遇到一个有趣的人。
Ming感到一阵莫名的气愤,重又变得冷酷,她对G说:“其实我看到过你妈妈的。”
G先是笑了一下,好像不相信,然后静止在那里。
“你留在Eli那里的箱子……”
Ming颤抖着继续,心里却有一丝得意,直到那只寒酸的旅行箱,淡血色的舞鞋,还有那张全家福在她脑子里一样接一样的变得鲜明而具体,她没办法说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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