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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福威镖局上下便开始杀猪宰羊,蒸饼制糕,另采买时鲜水果、黄纸香烛,将往日祭祖时须用到的器具一一搬出库外挨个擦拭光亮,声称此番死里逃生,俱是祖宗保佑,须郑重祭拜先祖,另请了涌泉寺的高功僧侣次日一并来做法事。
待到黄昏时候,林震南携着林平之一起往向阳巷老宅去,蒙着细雨、请了远图公的牌位及他常读常用的佛经木鱼等物回来,日后欲在镖局里头专门辟出一间佛堂来供奉。
是夜雷雨不止,父子俩秉烛对首,将祖宗遗留下的那红色袈裟展开细看,待瞧清那写在开头的一行蝇头小字后,林震南一时惊骇到脱手将烛台摔落在地。
烛火闪了闪熄在雨声中,蓦地一声雷鸣电闪,惨白光亮中,林震南怔怔瞧向对面,却见儿子的目光亦正落到自个儿身上,神色说不出的晦涩激烈,也不知一霎间都想了些甚么——
雷鸣过后,只是暴雨声。
黑暗中,林震南低声道:“你……你不可练这剑法……林家不能绝了后。”
他颤抖着双手,将袈裟胡乱卷在手中,却忽被林平之按住了。
林平之道:“爹爹,我得将剑谱记得,往衡山去诵给她听。”
林震南满手冷汗,却听儿子续道:“我不会练的……不到万不得已……今日祭拜了先祖,我便立时启程往衡山去了……或许,或许我这回离开,能成就一番武功。
可如若不成……如若不成……”
二人相对无言,半晌重新点起蜡烛,一起将剑谱牢牢记在心中,各自回房间去歇息。
林震南一夜睁眼未眠,第二日大清早便披衣往院中练剑,不时往儿子所在厢房那头看。
待天光大亮,万物澈照的时候,终于张口叫道:“平儿,还不起么?出来和爹一起练剑,这是每日不得怠慢的功夫!”
厢房中寂静无声。
林震南心中害怕,忙又唤道:“平儿!”
话音未落,林平之忽地吱呀一声,推开了房门。
晨光投到他年轻的面庞和身躯上,林震南仔细瞧去,见他衣着整洁、行动自如,但脸色却白的透明,浑不像活人,倒更似一缕要随积夜雨水散去的幽灵。
林平之瞧向父亲,勉强绽了绽唇角,“爹爹,我没有事。”
林震南放下心来,却长叹了一口气。
待恭敬拜过先祖,不等法事做完,林平之便牵了双马,扮作小厮模样,提个蓝皮包袱自侧门出了镖局,而此时此刻,衡山县城内雨过天青,艳阳高照,约莫午时左右,打东门外驰进一队车马,十余匹黄骠马上各驮着一个麻衣红带、佩刀带剑的骑士,当间簇拥着一抬黑顶四角的青呢大轿,正是曾九携众到了。
一行人吹拉敲打,招展旌旗,径直城中刘正风宅邸而去。
待到近处,却听刘家门口亦是鼓乐大作,人声鼎沸,曾九掀帘一看,只见刘家门口宾客如云,四下几名穿了鲜艳新裳的弟子不停与来人拱手作揖、唱名接待,忙得脚不沾地,而她这一行车马缓缓挪移,几乎堵在人堆里动弹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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