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温和而柔顺,或许不擅言辞,可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亦不会被人忽略。
苏若童也注意到了一旁的于醒春。
陆夫人揉了揉鼻心,说道:“这是于阿姨。”
苏若童迟疑了一下,叫了声‘于阿姨’。
于醒春不着痕迹地看了老友一眼,转而笑道:“小苏今天吓坏了吧,我直到现在心率都还没恢复正常呢。”
苏若童看了眼病床上的男人,低声问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倘若陆小公子在,肯定会跳出来冷嘲热讽阴阳怪气一通,可这会子他还去郊区接姐姐的路上,一时半会儿还赶不回来。
陆夫人虽然不是大院出身,但也不习惯拐着弯说话。
她对人的态度是很鲜明的,喜欢时就多说两句,不高兴的时候连哼也不哼。
要说起来陆夫人有足够的理由对她不满,就凭她撇下还在动手术的丈夫跑得不见人影,单这点就让能让好事的人嚼上许久的舌根子。
可是现在不是和她计较这个的时候,陆夫人哪怕有再多不满意,也记得自己儿子是为什么受的伤。
这是他拼了命护下的宝贝,哪怕她有再多的瑕疵,自己也没有权利替他不值。
怀着这样复杂的心情,陆夫人不咸不淡地应了她几句。
苏若童听得出对方语气中的不满,她本想解释自己离开的原因。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妥,倘若让对方知道自己是因为安顿朋友才离开的,估计会更恼恨吧。
“过去看看他吧,”
陆夫人说,“先前迷迷糊糊的时候他还问起你来。”
说问起是夸张了,只是那时她拖着儿子的手,一叠声地叫他名字的时候他有微弱的回应,却并不是回应母亲的呼唤。
苏若童从未见过他这样虚弱,因失血而惨白的脸、灰白的嘴唇。
她的胳膊上似乎还残留着他手掌的力量与温度,可是现在他却是这样毫无生气地躺在病床上。
床头的仪器发出单调而枯燥的声音,点滴不间断地从透明的输液管输入他的身体里。
在这样的背景里,时间变得格外地漫长。
他的手很冰冷,且僵硬着。
男人的手指修长而粗糙,分明的骨节上结着茧子。
指甲剪得极短,边缘修成方正的形状。
他曾用这样的手围捕、禁锢她,也抚慰、呵护她。
然而迷茫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很快她便从迷离的思路中抽身而出。
他的付出她不会否认,然而他的坚持却太强人所难。
她摩挲着他冰冷的手,对他在遇险的那刻所说的那句话耿耿于怀。
他说:你不记得我了。
她确定自己没有听错,他并不是用问句,而是陈述句。
她对他从未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可他为什么用那样遗憾的语气?
陆东跃还未醒,他回答不了她。
枯坐了一会儿,陆夫人终于开口:“时间也不早了,你先回去吧。
今天我来陪他。”
话说得很有技巧,寻常人听来会觉得这婆婆真是通情达理、心疼小辈。
可只有当事人知道,这话的内里有多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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