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得缓慢而亲切,深谙和气生财的道理。
“眼下都已是合住的了,爷要是不嫌弃,便与人合住一宿吧,都是赶路的,多个朋友也好,况且房钱只须各自分付……”
卓仙衣笑了笑,掌柜的能言善诱让他欣赏,于是漫然应道:“那好吧,不过至多只与一人合住。”
人多了难免麻烦。
掌柜的展开一个特别舒心的笑来:“自然自然!
旁的餐点、热水都齐备,爷只管用就是。”
伸手递上一个房牌。
驿站的客房里说不出的晦暗,卓仙衣皱皱眉,将窗子推开散散屋里的霉气,雨并不见小,沙沙的下着。
一张明显是新加出来的竹榻放在原来应该是茶几的地方,上面铺着洗得泛黄的被褥,所幸还算干燥。
卓仙衣轻叹了口气,看了一眼对面床上差不多的陈设,想来也不算厚此薄彼了。
床上放着件衣服算是占位,看来这位同室此刻正在外面的大堂里吃晚饭,卓仙衣也不打算与这类一夜之交多有纠葛,收拾了自己的行理,到伙房里打点热水洗个脸,打起精神准备熬夜,这并不是第一次,以往出门办事也偶尔有这类情况发生,不论同住的相识于否,通宵是必然的,毕竟他并不是一个真正的男人。
每每到这种时候卓仙衣会特别痛恨自己的性别,如果自己是个男人的话……
洗完脸回房的当口遇到了那黑衣男子,两人一同转入走廊然后一同停在了房间门前。
“你是这间?”
“你也是?”
两个人几乎同时问出话,然后不约而同的笑笑。
卓仙衣推门,而他则随后跟了进来,忽然想起在赛马场狄飞曾叫他胡冷蝶,打量了他一眼,觉得如此张扬的一个男人不适合这么悲伤的名字,转而又想他叫什么名字与自己何干?不禁笑了。
两人各自做着自己的事,也不说话,雨夜里人似乎特别容易疲倦,卓仙衣靠在竹床的尽头微微有些打盹,临窗可以听到外面人声渐弱,最终只剩了雨声。
瑟瑟的风雨声衬出另一番宁静,卓仙衣的思绪在片刻凝固后开始飞转,回想起童年、恩师、好友、家人、兄弟、老父……想到父亲,不免又担心起老人的身体来,在别院可安好?是不是已经醒转?一时间内心的动静反而比窗外的雨夜还要纷乱了。
二更的更鼓声将他从茫然的思绪中拉回现实,回过神来他才发现,原来胡冷蝶也没有睡。
他平躺着,睁着眼看着天花板的某个角落发呆,连更鼓声都没有引起他的注意。
更漏敲过三更天。
雨还在下着,只是已小了许多,瑟瑟地敲打着地面,除此外天地间再无别样声音……
咔嚓!
这是一声极微小极微小的声音,若是在白日里,任谁都不会察觉这声响,即使是这宁静的深夜,普通人也是极难察觉到的,然而,在一个习武之人耳中,这声响无异于一声霹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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