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很多孩子站在扭蛋机前,哭闹着要父母给他们硬币。
他不会,他只是停下看看。
文安也一样。
跨越数年的时间,他仿佛看见那个站在走廊里的瘦小身影,和当初的自己重叠起来。
没有人陪伴,也没有人照顾,小孩就安安静静地在扭蛋机前面站着,睁大眼睛,渴望地看着里面漂亮的弹珠。
大概是有护士觉得他可怜,掏钱给他买了一个。
“所以,”
叶庭看着他,“这就是一个普通的弹珠。”
文安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伸手把弹珠拿了起来,仔细地放进口袋里。
不对。
叶庭想,它不普通。
对于别的孩子而言,这只是一颗玻璃球,但对文安而言,这是他第一次拥有属于自己的东西,而且这么漂亮,这么耀眼,跟昏暗的地下室完全不一样。
它有色彩。
叶庭看了看自己的铅笔,忽然觉得很遗憾。
他不像别的孩子那样,有整盒整盒的水彩笔和蜡笔。
如果能画出色彩缤纷的世界,小孩肯定会很高兴。
这份高兴的要求这么容易,他却做不到。
小孩没察觉到叶庭的情绪,还是认真地在纸上涂涂画画,他根本不知道有彩笔这种东西。
晚上熄灯后,叶庭爬到上铺,看着小孩慢吞吞地走到衣柜旁边,钻了进去,不再大惊小怪了。
小孩睡在衣柜里,可能是出于习惯——原来的地下室没有床,只有柜子——也可能是窄小的封闭空间给他带来安全感。
无论是什么原因,他不喜欢床铺,叶庭也就随他去了。
也许是因为白天看了那些档案,勾起了某些回忆。
当晚,叶庭又做了那个梦。
夜色如墨,他蹲在小区的路灯下面,借着昏黄的灯光,把练习本摊开,一笔一划地写单词。
他知道父亲已经回来了,也知道自己迟早要回去,但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
背上的青紫压在灯柱上很痛,所以他不能靠着,只能尽量把身体往前倾。
但这样自己的影子又会落在本子上,所以得不断调整姿势。
突然,有脚步声从远处传来。
他握笔的手一顿,巨大的恐慌在心里蔓延。
跑吗?他确实跑得很快,但跑了又能怎么样?他最后还是要走进那扇门,那时候棍子落下来的力道更重。
而且还有妈妈,他要是跑了,妈妈就要独自一人承受毫无来由的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