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当咣当两声,木板撞上墙头,两只大铁环震得乱颤。
来人满头大汗,两手高呈红旗捷报,口中直冲冲便大声道:“董睿按将军的吩咐领兵围城打援,张克用在同州看到蒋煜的首级后便不敢出兵,符淮那个赜北杂种抵耐不住,竟他娘的弃城走了!”
章惕慢慢接过捷报,反手便是一个耳光,将那士兵扇出几步远。
士兵抹了把嘴角的血,神色惊愕,脸上却一下浮起臊意,懦然低头,趴在地上不敢多动。
章惕负手,寒声道:“也不看看此是何地,军中慎务岂容你这般大呼小叫?再多一言,视与敌寇同谋!”
士兵叩罪,背后褐衣浸了层冷汗,抬头时看见门板大开,不由悄悄地朝里探了一眼,这一望之下,又是大惊,自知有错,却略显委屈道:“……是薛校尉叫属下来此处呈禀将军的。”
“薛领?”
章惕声音愈寒:“叫他到后面校场等着!”
士兵连忙爬起来往回跑去。
他抬腿一踢,门板便在身后合了起来。
屋内倏然又变得黑沉沉的。
岑轻寒躺在床上,一把骨头全散了,稀碎地铺了一褥。
睁着眼,望着头顶的黑色承尘,脑中似有一根针在拼命地戳她,又疼又晕又警醒。
陈州已失。
九月岑轻爵死。
他章惕十月便出兵犯境,铁蹄踏破雍州城墙,杀帅掳兵,劫掠城财,而后一路南下,直扑丹州,围城半月即破。
适逢天降奇雪,两国万军均屯而不动。
谁料她岑轻寒一抵军前,便遇鬼章骑军奇袭蒋煜一部,断了陈州以南的援路,又放矢于西面的容州兵防阵略。
失陈州,早晚之事,意料中事。
她闭眼,弯唇冷笑。
赜北北境军前那些勾心斗角的龌龊事儿啊……
想建功立业都想疯了,区区一个殿侍蒋煜也敢使小手段挣得这领军北援陈州之帅位,以为有符淮在前挡着,他便能安然无恙?
蒋煜既死,张克用在同州竟不敢发一兵一卒,以为符淮多少能撑些时日,而漠平大军到底不会去打他的地盘?
知自己敌不过狠悍骁戾的鬼将章惕、挡不住势如锋刃的漠平骑兵,便都盼着会有人来替自己死。
只要不死,那便有望能得圣上嘉恩,有望能领那屯于容州的数万岑轻爵遗部……那可是赜北北境军前一等一的精兵,这块肥肉谁不眼馋?
说不定还能顺便得了那匹盛名传世的凌云骕骦马。
做梦。
统统都在做他娘的青天白日大梦!
章惕是什么人,有什么样的心思,使什么样的手段,其狠辣淬毒无所不为的厉鬼心性,旁人不知,她还能不知道?
人人都不想死……
那便人人都得死。
失陈州。
失陈州不过是开了个头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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