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松念到一半,忽又叹道,“只怕你来世,也已许给大姐夫了罢?”
那晚他在梦里哭了许久,醒来时半边脸都叫泪水腌红了。
此后天渐渐凉了,一日张松心血来潮提出要为张和置办身冬衣,衙门放工后便带他往街市上去。
巧得很,去那几家成衣铺子得路过西门米行。
走到米铺门首,张和站住脚扬声嚷道:“哟,老爷您看,这不遭劫那家?买卖且红火着呢。”
张松抬手扇他后脑瓜儿,还没骂出口,里头出来个伙计,紧着唱喏赔笑。
张和问他:“你家大掌柜呢?”
伙计说,掌柜往明州港接船去了。
张松遂拉着张和随便进了家成衣铺,试了一身合穿的,也不挑拣,直接买下便打道回府。
张和跟在他身后嘟囔道:“没见过这样买衣裳的,色儿都不让挑挑,纯粹打发人哩……”
张松没好气道:“看不上你去退了便是。”
张和又不肯,把那棉袍紧紧抱在怀里,一路骨嘟着嘴到家。
没过几日,又是个如水凉夜,张松守着张和抄了三遍《大学》,看着他那笔乌龟爬出的丑字儿直来火。
这时外头来报,西门大掌柜求见。
小张和听了瞪眼一乐,丢了纸笔便跑出去迎。
玳安儿边走边问张和:“你十几了?”
张和笑道:“十二。
怎的,大掌柜要替我说亲?”
玳安儿敲他一爆栗骂道:“贼猴儿!
毛儿没长齐,便做你娘的春梦哩!”
两人说笑间进得后院书房,与张松行礼客套一番。
张和出去奉茶,玳安儿落座后便问道:“县令大人有何指教?前日我不在铺上,招待不周,见谅。”
张松道:“谈不上,大掌柜客气了。”
玳安儿且等着张松说找他有甚么事,张松却只顾着强装淡定,忘了回答。
两人便大眼儿瞪小眼儿,半晌无言。
玳安儿只得找话道:“张和这孩子恁地伶俐,县令大人打哪儿收来的?”
张松道:“他家打北边儿逃难来的,爹娘都死在路上了,这孩子命大,我便捡了他来。
伶俐是伶俐,可惜不是块读书的料,难堪大用。”
玳安儿道:“你当人人是你?赶明儿打发他上铺试试,我看有门儿。”
“你当人人是你?”
张松又把这句话还给他,两人便都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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