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珞果然脸红起来,娇嗔道:“我可不敢不回来,要不然啊,明天一定被你们笑话死了。”
“都已经宵禁了,你是怎么回来的?”
晁灵云有点疑惑地问,又看见她手里的樱桃毕罗,更是纳闷,“还有这毕罗,我记得你出门前就已经吃完了啊。”
宝珞嘿嘿一笑,回答:“是颍王送我回来的,还有这毕罗,也是他差人去买的。
对了,我多吃一个毕罗的事你可别说出去啊,我怕师父嫉妒,又罚我多练功。”
晁灵云忍不住笑道:“颍王待你真好。”
宝珞一脸娇羞地白了她一眼,却不否认,径自走到晁灵云面前,近距离欣赏她手中的弯刀。
“这是吐蕃的弯刀。”
宝珞研究了一会儿弯刀的样式,下了断语。
晁灵云点点头,因为离得很近,能闻见宝珞身上散发出一股好闻的酒气。
“这刀看样子已经使用了很久,是你的武器?”
宝珞好奇地问。
晁灵云当然不会说实话,轻描淡写地回答:“不,是一位长辈的馈赠。”
这弯刀的式样朴拙无奇,并不会让人很好奇它的来历。
宝珞听了晁灵云的回答,便点点头,不再多问:“快三更了,我先回房睡觉,你也早些睡吧。
咱们改日再研究你的刀法,看看能不能编出一只新舞来。”
晁灵云摸不清宝珞这般爱舞成痴,到底是真心还是假装,只能先不动声色,笑眯眯地与她道别。
晁灵云回屋就寝,因为这一天遇见的事太多,她一宿浅眠,做了许多光怪陆离的梦。
梦里她回到了自己最熟悉的维州城,跟着头领站在城楼上,与他一同向着东北方向眺望。
“云儿,长安就在那里。”
头领回头望着她笑,平素鹰扬虎视的魁梧将军,此刻像头温柔的大猫,“我们总有一天要回去,回到那片繁华乐土去。”
眼前不过是一片孤城万仞山,又哪里有长安?
年少的晁灵云懵懵懂懂望着头领,呼吸着高原上稀薄的空气,小嘴呵出团团白雾:“头领,乐土是个什么东西?”
“傻丫头,乐土就是令人快乐的地方。”
头领曲起手指弹了一下她脑袋上的兜鍪,笑道,“不过那里我也没见过,都是从小听外婆说的,你如果想知道它是什么样子,就只能自己亲眼去看看了。”
头领的弹指就像一记灵咒,随着“咚”
的一声轻响,时光瞬间如飞梭,长安的万千风情纷至沓来,在她眼前铺成一幅灿烂画卷。
平康坊中的衣香鬓影,美人如玉;涂着蔻丹的纤指在琵琶弦上飞速拨弄,晃得人眼花缭乱;绛真坐在铜镜前,往光洁的额头上贴了一枚殷红花子,回头冲她嫣然一笑;崇仁坊里刚出炉的胡饼,一口咬下去发出酥脆的声响;她钻过牛僧孺府中白森森的怪石,潜入灯火幽幽的藏书阁,在被人发现时用匕首刺入那人心口,看着一朵血花在他胸前洇开;她隔着水晶帘,盯着坐在首席上的牛僧孺,心想到底何时才能为头领报仇……
不断变换的画面忽然跳出李怡眸色浅淡的双眼,于是时间又骤然慢了下来,她听见了自己怦怦的心跳,嘴角不自觉地上扬,想对他露出一抹笑。
然而这时她却看见他轻启双唇,柔声对自己说:“大唐不能因为维州一城,挑起与吐蕃的战火,回去吧,这里不需要你。”
晁灵云倒吸一口凉气,温情脉脉的梦境瞬间变色,她看见了自己因为前往润州而错过的画面。
风雪大作的边境上,头领和战友、家眷全都被五花大绑,几百人在雪地里密密麻麻跪成一片。
刀光血影,将素白的冰天雪地染成鲜红,她隔着遥远的距离心碎地大喊,却没有人听见她嘶哑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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