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喉咙为了抑制哽咽正一阵阵地抽痛不已,安永却还是哑着嗓子,对玉幺吐出了一直埋藏在心底的话:“是的,我也努力过,可是不行……起初为了证明自己还活着,会尽力去做每一件事,结果却越做越觉得孤单,只好放弃了记忆,一次次向掌权者下跪,麻木地俯首听命,逼自己去习惯这个等级森严的世界——直到遇见你之后,才觉得回忆前一世的人和事,终于不再像做噩梦一样难以忍受。”
玉幺听了他的话,更是泪如泉涌,恶狠狠地骂道:“你这混蛋,你既然要做行尸走肉,为什么还要把我变成活人?”
“对不起……”
安永躲开玉幺的目光,后退至床榻的边缘,不再说话。
“妈的,老子果然是犯贱,”
玉幺双唇哆嗦着低语,起身跳下榻想要离开,却在临走前终又恋恋不舍地回过头,望着安永问,“你非要绝情到……连上一世的名字都不肯告诉我吗?”
安永望着她沉默了片刻,终是摇了摇头:“玉幺和崔永安既然在这一世结缘,就不必牵扯到上一世了。”
“哼,还是你够狠。”
玉幺冷笑了一声,决然转头离开。
内室中瞬间又恢复了静谧,前一刻的经历恍惚竟像是一场梦,安永木然望着屏风旁玉幺消失的地方,失神了许久,却只能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这一晚安永彻夜无眠,于是翌日早早便起身梳洗,冬奴照旧殷勤地侍奉在左右,安永却不知为何总有些错觉,觉得冬奴脸上的笑容微微有点发僵。
早餐的时候玉幺仍未露面,安永坐在堂中默默喝着鱼羹,正想着玉幺不知何时才能与自己和解时,却见堂前忽然冒出一道人影,竟一路大大咧咧地走到自己身旁坐下,没好气地冲着冬奴嚷嚷道:“饿死了!
快给老子盛饭!”
如此嚣张的人除了玉幺还能有谁?安永神色一凛,不由地望着玉幺露出惊讶的目光,这时玉幺便也转过头瞪了安永一眼,气哼哼道:“看什么看?没看过美女吃饭?”
一旁的冬奴顿时也来了精神,狠狠将玉幺的饭碗堆得冒尖,玉幺狠饿了一宿,此刻饿狼似的将饭一勺一勺往嘴里送,半边腮帮鼓得老高。
冬奴看了忍不住乐呵呵地嘲笑她:“你看你这吃相,还想做我家公子的姬妾,你也配?”
“怎么不配?”
玉幺白了冬奴一眼,大言不惭地喷着饭粒,“老子和你家公子一男一女一静一动,明明就是绝配!”
说罢她竟含着勺子爬到安永面前,猫似的攀在他肩上,冬奴看了大惊失色,忙扯了餐巾替玉幺擦她的油手油嘴,忍不住斥道:“喂,一大清早的你怎么又发疯,掉进江里都治不好你的魔怔,真是……”
“真是贱是吧?那又怎样,你咬我啊?”
玉幺满不在乎地斜睨着冬奴,冷笑了一声,继而转头面向安永。
“假慈悲的伪君子……”
这时她得寸进尺地紧紧搂住安永,附在他耳边,用几不可闻的声音挑衅道,“我倒要看看这一世,究竟是你狠,还是我贱……”
如果生活就像眼前的赣江,那么玉幺表白所带来的尴尬只是一场小风波,最终在安永的力持镇定和玉幺的按兵不动下平静地消逝。
安永每天照旧奔走在赣州城内,努力为这座城池设计一套完善的排水防洪系统;而玉幺则一早抛弃了男装,天天打扮得花枝招展,在城中坐着肩舆招摇过市。
赣州一带盛产桑麻,因此当地的造纸业也相当发达,玉幺打着安永的旗号穷奢极欲,霸占了一座造纸坊,硬是逼着工匠实验出了一种细洁柔软的纸张,用来在如厕时充当手纸。
大魏一向有敬惜字纸的风俗,玉幺此举也算得上是惊世骇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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