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鸳鸯等在那冷宫正房门外坐了会儿,见四周没什么外人,便轻声细语地说起了家常。
蕊官本是伶优之女,与原本伺候贾府上一等主子的鸳鸯、金钏儿等本就有些生分,只是她头一个被弘昼沾染了身子,其余三女对她便多了几分别样的“敬意”
。
不过毕竟年龄相仿,身份也类似,那金钏儿和玉钏儿又是姐妹,四人虽不敢高声交谈,却也越聊越亲近了。
这般过了几炷香的工夫,弘昼也没唤她们,倒是那屋门“吱呀”
一声开了,身着紫袍补服的冯紫英倒退着身子从里面出来,四女赶忙起身,又不好打招呼,便闪到了一边。
冯紫英倒是目不斜视,既不敢仔细打量四女,却又仿佛春风满面地说道:“四位姑娘,王爷要回园子去了,我这官身不自由,不好继续伺候了,还烦请几位姑娘妥善料理陪侍之事……”
金钏儿心思细腻,心里本就觉着今儿个挺奇怪的。
好不容易坐了半日行车来到这深宫大内,又特地跑到这西冷宫来,她原以为就算弘昼只是一时兴起,没什么要紧事要办,可好歹来都来了,总归是要见人办事的呀,即便不见元春,恐怕也得在大内留宿才是,还以为今儿自己四人要伺候弘昼在内宫起居呢,没想到这会儿和这个官员说了会儿话,就要回园子了。
其实呀,玉钏儿年纪小,鸳鸯一向伺候贾母,只有这金钏儿自小伺候王夫人,虽说对大小姐元春的印象已经有些模糊了,可毕竟曾经主仆一场,如今近在咫尺却又远似天涯,心里头出于好奇和对旧主的那份情分,也想见见元春如今的状况呢。
所以她才会这般胡思乱想。
蕊官见鸳鸯已经起身进殿了,赶忙拉了拉金钏儿的衣袖,金钏儿这才回过神来,赶忙收拾好神色,跟着进了殿。
弘昼正坐在那儿呆呆地出神呢,见四人进来,便上上下下打量起她们来,瞧得四女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只有蕊官经历过些男女之事,品度着王爷这眼神,感觉倒不像是那种晦涩难懂的意思,便笑着福了福身子,说道:“主子,是要回园子去了么?奴儿等刚来的时候,不敢胡乱张望,这回去的路也不太熟悉,若是回去,还得烦请外头的公公指个路,或是主子您亲自领着才好……”
弘昼皱着眉头微微一笑,却没接她这话茬,像是在沉思着什么事儿,四女见状,不禁面面相觑,都不知道刚才那冯紫英和弘昼说了些什么。
半晌,弘昼才开口道:“就玉钏儿吧,你年纪小,办这差事合适……”
玉钏儿先是一愣,过了片刻才明白过来,弘昼这是在打量她们四人,要挑个人去办差呢,而且瞧这郑重其事的样子,也不知是什么紧要的差事。
这会儿她觉得站着不太恭敬了,便“扑通”
一声跪了下去,说道:“主子有吩咐?”
弘昼点点头,说道:“我要差你办个事儿……回头你们三个陪我回园子去,玉钏儿你得留下……”
他也不理会四人那惊讶的眼神,接着说道:“回头佟客双,嗯,就是这殿里的掌事太监,会来安排你,你就在这儿住下,大内里下等宫女的服饰多又杂,你一个小女孩家,也没人敢来过问……晚上呢,你就留在这儿,替本王去见见两个人……嗯,只需要带着耳朵去就行,把两人说的话一字不落地记下来,明天自然会有太监来接你回园子,到时候你把听到的回禀给本王便是了……”
这一番吩咐说得没头没尾的,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可这四个女孩子纵然是玉钏儿年纪尚小,那也都是大观园里拔尖儿的聪慧丫鬟呀,她们心里都明白,主人没说透的事儿,自己不多问,只管用心伺候着,这才是做下人的本分呢。
玉钏儿虽然心里有些惶恐,却还是赶忙叩头说道:“是,奴儿就留下办差,主子您放心,一定办得妥妥当当的。”
弘昼起身掸了掸衣服上的尘土,便出殿去了,剩下的三女也赶忙跟着出去。
刚走到殿门口,弘昼又回身朝着还跪着的玉钏儿笑了笑,说道:“你也别慌乱,这可不是差你去办什么危险的差事,不过是有些事儿呀,你们下人去办反而更妥帖些……你这小丫头,就跟水葱儿似的,本王都还没来得及好好享用呢,哪舍得把你怎么样呀……”
四女听他又说起这般调笑的话,脸都红了,弘昼却已经转了话头,仿佛自言自语似的叹道:“让你见的也不是旁人,你应该都认得,一个是原来府里的抱琴,另一个……就是你们家大小姐……”
说着,弘昼便转身出了殿,剩下的三女只好步行跟着。
她们心里这会儿都“突突”
直跳呢,尤其是金钏儿,心里头最是支撑不住了,眼眶渐渐泛红,等到走出院门的时候,实在是忍耐不住了,鼓起勇气,支支吾吾地说道:“主子……玉钏儿年纪小,大小姐我小时候记得还真切些……您看是不是……”
弘昼摆摆手,说道:“就是因为你和鸳鸯跟那元春早年怕是认得,怕你们到时候失了分寸,这才不留你们,玉钏儿年纪小,办这差事更妥当……再说了,我说让谁去就是谁去,这可不是你该过问的事儿。
什么大小姐不大小姐的,如今可都得听本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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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钏儿听他这么一说,就知道自己失言了,赶忙应了声“是”
。
弘昼又往前走了几步,想了想,觉得还不够,又回头冷冷地瞧了金钏儿一眼。
金钏儿瞧见他眼中隐隐有怒意,猛地想起自己刚才那话,虽说只是不经意间说出来的,可毕竟透着思念旧主的意思呀,这事儿可大可小的,她顿时惶恐起来,吓得两腿都有些软,差点就跪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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