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纪不说,船上的嫖的嫖,赌的赌,出海三天,靠岸歇歇,他爷一开始还真惦记着找人鱼,到后头也索性不管了,吃喝玩乐,做春秋大梦。
海上漂泊大半年,鸟毛没有。
但陈竟看了,是真分不出这次航程是真实生过的,还是他爷犯病,幻想出来的,这第三本日记本子写得颠三倒四,他爷是骂一到海上,就他娘老做噩梦,可做的什么噩梦,他爷也不写,只要做了,就当日记一句,“狗日的,死杂种,老子睡个鸟觉都睡不舒坦!”
可他爷是在骂谁呢?这杂种是说船上哪个刺儿头,还是人鱼?
他爷的第四本日记本子,就没再说人鱼了,只有些含混不清的话,陈竟看不懂,也看不出是在说什么,“我没办法……我真没办法啊!
我不能不做人,我他娘的肯定生做中国人,死做中国鬼。
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李清照是这样说的对吗?”
打仗了,他爷的日记本子也变成了行军记录,第四本、第五本是陈竟没看过的,但这两本也约是最旷日持久的,两本皮本子,记了十几年。
十几年,他爷一手抹墙糊子似的烂字儿,也终于变得端正,虽是比不上书香人家留洋回来的文化人,但顿挫有度,横钩有力,和二十年前他爷写的烂字儿,已是天翻地覆了。
许是家传,陈竟看着第五本日记本子里他爷的字,心道好似自己。
一九四四癸未年,他爷在豫南写了最后一页日记,已会引经据典,“今亡亦死,战亦死,等死,死国可乎?”
(注)
陈竟看完,心里杂沓,说不出的滋味。
他奶从没说过他爷有精神病,如果只看他爷的第四本、第五本日记本子,他也认为他爷好好的,有什么病?
可如果不是幻想,他爷的日记都是实话,世界上难道真的有人鱼吗?甚至在第三本日记本子里,他爷说只要能抓到人鱼,就能长生……是怎样长生?吃人鱼肉吗?
陈竟觉得有点反胃,先收起日记本子,去卫生间洗了个澡。
先前不觉,兜头脱下短袖衫,陈竟才嗅到,克拉肯搭过的肩膀似乎留下一点他的味道。
约是水生调的香水,混着烟草味,是股奇香,紧附着皮肉,要他耸肩递到鼻前,一打上水,居然有些轻微的海水腥味。
陈竟多闻了闻,心道:“果然外国人都好用香水。”
他没沐浴露,于是把洗膏抹身上冲了冲。
这个澡洗得心乱如麻,陈竟一会想想,不会真他妈有人鱼吧?那人鱼是什么样?安徒生童话里的小美人鱼公主?一会想想,克拉肯怎么会有他爷的日记本子?是他爷的日记本子遗失去海外了?
不对!
陈竟遽然想通,是他爷的那个外国朋友!
克拉肯……是他爷那个外国朋友的后人?
年代久远,从他奶那也问不出什么了,但照他奶的那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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